兰桥眸色清冷,轻笑一声走向骏马,他背对着秋辞道:“瘟疫乱世,成败皆是他的荣光,于你有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秋辞愣了,她自然是清楚。
玉羞此番若功成,那便是造福苍生,封君封尊,可若事败,他仍旧是心怀众生的神仙,为天地敬仰。而她是瘟疫之源,世人只会恨她,让她永不超生。
兰桥翻身上马,抬头望了望天,“张茗之事我会留意,望娘子也能信守承诺,放她离去。”
雨停了,阳光穿过乌云很快便侵袭大地,似要给深渊的人送去一丝光明。
“宋榕说得没错,判官兰桥当真凉薄。”秋辞扔了雨伞,荡起的风刮落几朵辛夷花,悄无声息地躺在骏马扬蹄的灰尘里。
“娘子莫怕,我们将它找回来。”玉羞趴在窗台上,笑容温暖到能将人融化。
秋辞撇嘴,“哪里去找?”
窗台上出现另一个脑袋,与秋辞四目对望。吉量不节制的饮食,又令他的脸蛋圆润了些许,“我刚收到消息,跂踵误打误撞入了一座竹海,那竹海里头有个神仙,想它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那座住着神仙的竹海,是在仙居城西北方五百里的安吉县,临行前秋辞绕路去了趟永国公府,入夜后的国公府亮如白昼,她远远看了眼那园中榕树,并未望见鬼影。大门口有数位小厮张望,原是小公爷兰桥今夜与友人喝酒,夜深未归。
宫灯被风吹得忽明忽灭,载着宋榕心上人的马车远远地来了。
府门后藏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她变幻着样子,可变不了那双爱慕兰桥的眼睛。她探出半个脑袋,自信赏花的兰桥不曾注意到她,等目中身影渐行渐远,被花丛掩藏,她便脱下人壳,踩着灯光回去,三十年如一日。
只要她回头看上一眼,她便能发现花丛后,目送她离去的兰桥,以及他眼中并不比她少的爱慕。
一入安吉县,便可见县城门口一间土地庙,与别处不同,土地庙里头不供土地公,只供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素衣小仙,当地百姓叫他苦竹郎君。
贪吃的吉量见着吃食便迈不动腿,拉着玉羞走进一家饭馆,饭馆的菜皆是些新年春笋及去岁笋干一类,食肉的吉量一顿下来不尽兴,又跑去隔壁小摊要来一碗鸡肉馄饨。玉羞人小,胃口也小,婉拒吉量那碗馄饨后,他让小厮将他交代厨娘煮的汤端上来。他饭后有喝汤的习惯,并且只喝苎萝人家腌渍过的芥菜煮的汤。芥菜汤汤色如茶,味酸生津,有防暑的功效。
秋辞靠着栏杆,听见檐下妇人商议着四月初一的祭品。那日是苦竹郎君的生辰,也称伐竹节,因苦竹郎君喜欢用竹制萧,届时安吉县百姓每家每户便会供上一根竹子,苦竹郎君相中哪根,便会将竹制成洞箫回馈百姓,得了萧的人家,在那一年里非富即贵。
天官赐福向来讲究命数,像苦竹郎君一般的随心所欲,多半是散仙用来招揽香客的手段。
精怪吸收天地灵气,炼到一定修为,上天便会降下一道雷劫,渡劫成功者便升至仙门,去做那无上仙。却有一类,因心中执念深深,始终难入真流,心魔折磨他愈久,他偏离仙道就愈远,最后千年修为付诸一炬,化作妖魔。
因他化仙成妖,皆在一念之间,世人也称其作妖仙。
妖仙行事不循大道,乐行以恶制恶之事。便曾有毒妇唐氏迫害良家娘子为娼,郎君震怒,略施法术令唐氏腹裂而死,手法之毒,骇人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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