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太祖皇帝就是考虑到这一层,才会想出以这种方式来考验考生的主意吧!
陆烁微微放下手中的毛笔,默了默,想到。
据陆烁所知,杂文这一项,不单单院试中要考,乡试也是同样。
院试和乡试,虽然只是整个科举链条中间的两环,所得的功名不算最高级的,但它却意味着考生话语权的提升。
考生虽不能借此在朝堂上谋取正经官位,但在本地却更能受人尊重,且借此获得个乡野小吏的官位也是不在话下的。
如此一来,太祖皇帝将杂文这一种考试形式应用到科举之中,也在无形中敦促着考生多学习处理实际问题的能力,不至于成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无用书生,对于提高大齐底层官员的办案能力有很大帮助。
想到这层,陆烁叹息一口气,感叹太祖皇帝虽然种马,做事为政却着实高明,倒是为后世谋求了不少的福利。
陆烁甩甩脑袋,将这些与考试无关的东西从脑中甩出,就开始仔细将题目审了一遍,并在脑中翻腾出以往所知的具体办案案例,等将全部问题都思考一遍之后,陆烁就开始下笔写了起来。
从前往后,虽个别题目费了些脑力,倒是没有能难倒他的。
等将几道杂文写完,陆烁向外头的沙漏望了望,就见已经到了申时中了,前面这些题目,他居然只用一个时辰就做完了。
余下就只有三道策论题了。
开始时陆烁就将题目全都看了一眼,虽然有些难度,倒也谈不上答不出来的程度,他心里一松,从座位上站起来,微微走动了几步,活动下手脚,等发麻的大腿又开始恢复了知觉,他才重新坐回座位上,继续答了起来。
同昨日一样,当夕阳开始西垂时,整张复试的题目陆烁就基本上全部完成了,他照例将答案从前到后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大错误,才将试卷收到昨日那个考篮中,放置在床头处,他则接过小吏送来的饭菜,一边慢里斯条的吃饭,一边抬眼扫视着对面考棚几个考生的情况。
就见同他一样开始淡定吃饭的不多,许多人已经点上灯火、借着微弱的灯光继续抓耳挠腮的疯狂下笔。
最典型的就是坐在陆烁对面的这位中年考生,他一边埋首狂做试卷,一遍伸出手指蛮力的挠着头发,一头本就凌乱的头发被他挠的鸡窝一般,陆烁看的嘴角抽了几抽。
这还不算,可能是心不静的原因,他整个人大汗淋漓的,此时已经将上半身的里衣脱了下来,露出白花花的肩膀肉,上面间或流淌下来几缕黏腻的汗水。
陆烁远远扫视了一眼,见他为了试题连斯文都不要了,心内笑了一阵之后,又扫视了对面的其他几人,见他们同样都是如此,执筷的手不由一顿。
这次的试题果真如此难吗?
陆烁心内有些疑惑。
前两次县试和府试时,陆烁不是没见过资质差的考生,但那也只是个别罢了,这次他自我感觉良好,但对面这些人却都一副被试题难住的表情,难道是自己想简单了?
想到这里,陆烁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审题时十分的仔细,加上刚刚收试卷前,陆烁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陆烁现在确信,他所做的试卷在大方向上是没有问题的,但这些人却如此……
陆烁边挑着碗里的饭菜边想,想了一阵,却没想出答案,他索性摇摇头,不再想这些琐碎。
陆烁这一夜睡得倒还安稳。一来是试题全部都做完了,陆烁了却一桩心事,少思少想;二来陆烁睡得较早,临近那位打呼噜磨牙的同年仍旧在奋笔疾书,少了他的打扰,耳根倒是清静不少。
次日陆烁认真将试题检查一遍,又誊抄了一遍之后,就交了试卷,提前出了考场。
站在彀文书院的大门口,烈日照射下,陆烁一阵眼晕,幸而白管事带着几个小厮就等在门口,一见陆烁背着书箱出了考场,就立马走上前来,将陆烁迎进了马车,又是递帕子又是递水的,陆烁休息了好一阵,才总算是缓过气来。
马车行得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敬国公府,陆烁按照规矩先到松鹤堂给罗氏袁氏几个行礼问安,没呆多长时间,就被罗氏催促着回澹梅轩休息。
陆烁自然从善如流,带着几个小厮出了琦园,直接回了知园,不过他却没按照罗氏的叮嘱直接回澹梅轩修整午睡,而是先去了卫夫子所在的畹鹭轩。
推开门,一阵凉风袭来,卫夫子果真已经端坐着在等陆烁了。
“先生。”
陆烁微一施礼,等卫夫子笑着示意之后,陆烁就在卫夫子对面的竹垫上坐下,拿起长案上早已准备好的毛笔,将这次考试的试题以及答案按照记忆默写了出来。
因都是些文言文,答案并不长,故而陆烁在考场上虽做的久,默写时速度却极快,不到两个钟头的时间,他就讲所写的东西全都写下来了。
卫夫子笑着一言不发,递给陆烁一杯茶之后,就拿起陆烁所写的东西看了起来。
卫夫子边看边用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长案,他面上表情轻松,间或轻笑一下,很显然对陆烁的答案很满意。
“前面正试的答案因时间有些远,学生只按照思路默写了个大概……”
见卫夫子面上笑容越来越大,陆烁之前一直紧绷着的肩膀也松弛了下来,笑着解释了一句。
“把主线写出来就行!”卫夫子笑道。
陆烁的笔力不错,只要主线清晰,一般文章写得不会太差。
“况且,你前两次也是这么说的,但最后跟答案对照下来,相差并不大,想来这次也是如此。”卫夫子紧接着说了一句,显然是对陆烁很有信心。
陆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笑了一会儿,他见卫夫子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猛然想起自己昨晚在考场上时遇到的不解,忙跟卫夫子说了一句。
“很正常!”卫夫子抚着胡须道。
“这还只是开始,越到后面的考试,这种情况遇到的就会越多,这考生就跟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但每年录取的人数都是固定的,故而往年筛除下来的可不少……”
卫夫子说到这里,手中的答案也看了个大概。
他抬头看着陆烁,见他面上若有所思,就出声道:“这人哪,虽说一回生二回熟,但这考试毕竟是涉及终生的大事,真正能淡然处之的很少。往年落榜的人在新一轮考试中只会越来越小心翼翼,思前想后的,这一多想,就难免多耽误时间……”
卫夫子这么一说,陆烁仔细回想,倒还真是这个道理,昨晚自己所见的那些不“淡定”的人群,大多是些年龄较大的,想来应该就是卫夫子口中所说的那类“多次应考”的人群。
想到这里,陆烁心里点了点头,看来昨天他相信自己、不随大流亦步亦趋果真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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