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玉嫁进姜家的日子是一个大晴天,暖风熏得坐在马上的新郎官悠悠哉哉,阳光洒在他身上照进他心坎里,暖融融像一双温柔的手抚过他的心怀。
姜骏还是较为开怀的,身边同龄人都成家立业,老婆孩子热炕头,就他还形单影只,若还是以前,有一干狐朋狗友陪他高歌畅饮,他自然不愿娶妻受羁绊,可如今儿时好友都有了家室,下职后他想约着哪个去喝酒跑马,人家也摆手道不去,要回家陪老婆孩子的,最典型的就是金童。
婧儿嫁来了他们家,和大哥夫妻恩爱,轻易不往国公府来,他一个小叔子也不能常往大嫂院里跑,定南受祖父严格教导,如今知道上进了,不像以前老爱缠着他玩,晨曦是个小姑娘,越大越文静,也不能跟着叔叔疯,只剩母亲对他关怀颇多,但听着母亲唠叨,他虚应几声便是,也不能和母亲推心置腹,或许,是该成家了。
他和林长玉是自幼的情分,刚定亲时有些不适,后来想通了,便觉着还行,与其娶一个不识性情的女子,婚后才发现性格不合,夫妻过的和仇人一般,成了家不愿回,还不如娶一个知根知底的,最起码他和林长玉玩得来。
他们定亲也有几年了,有时候休沐他没地儿玩,便会约着阿玉出来逛逛,他们是未婚夫妻,勋贵之家风气开放,定亲后私下会面也无伤大雅。阿玉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个凶悍模样,会对着他脸红娇羞,大概再怎么粗枝大叶的女子,到了心上人面前都难掩温柔一面,婷姐儿以前比林长玉还糙,见了乔卿云后,为了和玉面仙郎般配些,硬是能忍着一年不晒太阳,各种脂膏草药糊了一身,把自己一身蜜色肌肤闷成了冷白皮子,都说一白遮三丑,婷姐儿原也不丑,只是皮肤黑黄,性子又大咧,便让人暗地里嘲她男人婆,如今养白了皮子,换上温柔秀雅的裙装,墨发及腰轻挽仙髻,不说美若天仙,好歹也称得上一句大家闺秀了。
姜骏坐在马上,想了许多事情,大半是他们这几人的儿时光阴,真快,他竟然娶了阿玉,这样也好,日后没事时他可以陪着阿玉去郡主府找婧儿玩,把金童也喊来,又能凑齐一桌牌了。
金童此次也跟着姜骏去接亲了,原本他一个成了家的男子,不该跟着去凑热闹的,但他想到自己成亲时被这帮损友灌得不能人道,始作俑者就是姜骏这厮,这回非要找回场子不可。
金童成亲时,林瑞和李玉麟也跟着去接亲了,那时他们还是同窗好友,如今物是人非,姜骏性子粗,不太明白李玉麟怎么忽然和他们疏远了?明明前几年还好,好像从他中状元之后,就不屑与他们为伍了,按理李玉麟尚了大公主,和金童成了姑舅,该更亲和才是,怎么还疏远了。
林瑞一直和他们是不温不火的距离,但他和李玉麟亲近,李玉麟疏远了他们,他自然也跟着李玉麟去了,如今这二人都未成家,姜骏想过要不要喊他们去接亲,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怕的就是这种不温不淡的关系,更尴尬的是曾经交好过,在岁月中渐渐磨灭了的感情,叫了吧,又怕他们不好拒绝,来了又拘谨,不叫么,又显得他太绝情,当真要和他们划清界限了,明明他们没什么矛盾的。
他拿不定主意,去问了金童,金童说:“有些感情没什么缘故,就会无疾而终,当年咱们一处上学时,就无法推心置腹,只是那时日日在一处,自然能相处和睦,没在一处了自然就会淡下来,见着了还能说几句便成,有什么事情能帮扶一二,其余的也不过太强求,你们都没什么症结,你又该如何去挽留这段逝去的岁月?”
金童说的好像是这个理,但姜骏总觉着有些事情他不知道,而金童和李玉麟他们心照不宣,后来他娶了阿玉,某日说起这事时,阿玉敲了敲他的榆木脑袋,说你当年不是心慕婧儿麽?连这么个大情敌都看不见?他忙着辩解,说他不曾心慕过婧儿,什么情敌,他更不知道。
原来,李玉麟曾经心慕过婧儿啊,而且不见得是单相思,那么,是他大哥夺人所爱了?
逝者不可追,有些人还在,却已经走了,林瑞接亲只喊了一个金童,和一个自幼和他交好的堂弟,以及同僚中一个会来事的世家子弟,来活络气氛的,文化层面这几人都略微薄弱,他便喊了乔卿云来,乔探花的诗才是皇帝都夸过的。但很快他就后悔了,去接亲时他骑着马坐在队伍前方,金童和乔卿云他们跟在后头,沿途百姓夸赞乔卿云的声音可比夸他的大多了,这个伴郎的风头比新郎的风头还足,许多人说,待乔大人迎亲时,不知是怎样的风采。
乔卿云也有些羞愧,他原是不想来的,一来他身上还带着孝,怕煞了人家的喜事,但京中众人似乎都忘了这回事,有什么好事都要叫他去凑热闹,若不是他坚守底线,只怕和婷姐儿的婚事都要提前办了,他一个小翰林,也不能扫人家的兴,大多时候只能应着,酒肉不得已要沾,但女色是绝不碰的,他已和王府县主定了亲,也没这样没眼色的人家,给他塞侍女。
二来嘛,就是怕这样的状况,他自知容貌佚丽,怕抢了新郎官的风头,姜骏心大,当时不在意这些,如今听到沿途看客细语,可不就扎心了,但他实在找不到文化人了,李玉麟和林瑞他没喊,其他文人他不熟,还是婷姐儿仗义让出了她的未婚夫,才让姜骏的接亲团不弱了排面。
说起来乔卿云生的文弱秀气,为人交际倒是不错,他在贡院里和林瑞李玉麟结下了情谊,如今一同在翰林院任职,几人都是年少血性欣欣向荣的好苗子,有几分惺惺相惜,休沐时常在一处喝茶谈天,交情是很不错的,又借着婷姐儿的交情,和金童姜骏吃过几回饭,也说得上几句话,礼亲王府对他这般处处逢源很是满意,就怕他学了他那个先生,一身傲骨不知变通,白瞎了一身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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