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这个能吃吗？”

“不能。”

“要晒干吗？”

“嗯”

“以后呢？”

“你去看看你奶奶的好吃的做完了吗？”

“哦”

那些本来该在院子里逗留的阳光已经被那间土坯房子黑压压的影子赶走了，只剩东边墙头那一抹橘红色了，天空的一边像泼了西瓜汁一样红着。施成川低头摆弄着院子里晾着的绿色叶子，他的手像大扫把一样，一把一把地把它们拢到一堆，拿起旁边满是补丁的麻袋盖在上面。那些是他的心爱之物，自己种的土烟叶子可以抽很久，今年这些东西长得好，他必须要精心呵护，让它们晒得干透，白天里晒了太阳，晚上要遮起来，免得被露水打湿或者被雨水浇透。

“这阳婆也斜得太快了”施成川嘴里抱怨着。

“桃桃，你爷爷呢？”厨房里传出女人的声音。

“干啥？”施成川不耐烦地应和道。

“奶奶，可以吃了吗？”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到厨房门口。

“把这个端给你妈，小心别打碎了，碟子明天拿给我。”女人把装着饼的盘子递给小女孩。施成川看着桃桃伸出脏兮兮的手捧着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白瓷碟子盯了一会儿又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他也跟着咽了一口唾沫。

纯白的碟子边缘有一圈蓝色的花纹，是个不错的器具，不过对桃桃来说，吸引她的是那些层层叠叠遮住蓝色花纹的韭菜馍，那些半月圆的金黄色皮里面包着香喷喷的韭菜，时不时会发出呲呲的声音，妈妈告诉过她，那是胡麻油的声音，她喜欢那呲呲的声音伴着浓浓的香味钻进她的鼻子里，她觉得自己的肚子里似乎有一只手要嗓子眼伸出来把它们都抓进去，连同那个盘子。但是她不能，她要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喜欢的馍给正在自己家炕上唾沫横飞的那个胖子，她讨厌那个胖子，每次他来都会用他的针扎弟弟和她的屁股，更讨厌的是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吃到自己平时都吃不到的东西。

桃桃端着盘子小心翼翼踩着碎步朝院门走去，这落院子不大，走到院门口也用不了多久，不过那门有道木门槛，桃桃还小，个子矮，她侧了身子，慢慢抬起一条腿跨门槛，脚踩实了以后又抬起另一个脚跨过去，很是小心，但她的眼睛从未离开过碟子，死死盯着那些馍，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它们就踩着香喷喷的胡麻油溜走了。施成川坐在院门正对着的台阶上，看着桃桃的样子有些心疼，索性不再去看，他转头向厨房那边喊道“要吃饭了吗？”

“快了，咳咳咳，你先休息一下吧”厨房里伴着呲呲啦啦的烧水声传出一句话。

看来还需要一会儿才吃饭，施成川觉得自己也乏了，索性就再坐一会儿吧。他看了看那被虫咬了窟窿的木门槛，院门两边有两间房子，虽然破旧，倒也还住得人，再转身看看身后的这间土窑，他能在这间院落生活这么多年也是有了感情，如今儿女们都长大了，看来自己也会同母亲一样躺在这土窑里被抬出去了。是啊，母亲都已经走了4年了，才4年，怎么就有点不记得她临走时的样子了呢，父亲和哥哥嫂嫂的样子他也全然不记得了，现在想想，他竟然只记得那个满是苍蝇伴着臭味的夏天，不同于这个伴着香味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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