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的生物你没有什么办法,每一件事你都要告诉他,这样做是有意义的,然后他信了才会去做。不然他就像个冬眠的乌龟。
此时在谢天的脑海里,他全身赤裸地躺在沙漠里,四下目及之处全是沙尘扬起的黄色。他身上长满了黄毛,背上驼出了两个峰。
它面前有一丛绿草,这绿草怎么吃也吃不完,他就一直躺在那里用嘴去嚼。怎么嚼也吃不饱,直嚼得口水直流、牙齿也被磨没了。
“你应该去谈个恋爱的。”我很认真地看着他说。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他闭着眼回了句。
这话意在男人不靠谱,女人应该独立生活。
“女人也有大猪蹄子。”我强作苦笑。
“我不喜欢男人,而且大猪蹄子只是形容男人的。”
听来听去,他就是不喜欢恋爱,倒把我当做了同性恋。我哈哈一笑,转过身走出了冰冷的寝室。
理性的话放在感性的世界里就是放屁。我的话放在谢天的世界里,也是放屁。
有些注定灭绝的物种,岂是我所能改变的?只是我不知道这种生物灭绝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样的生物还有两重人格,就像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唯物主义和理性一样使我悲观消极。而唯心主义和感性一样使我充满热情希望。
现在谢天冷冰冰的,无疑是唯物主义症发作了。
后来他还是下了床,穿上了衣服,来到了操场上。我坐在塑料草坪上,正在晒太阳。他从我背后走过来坐下。问我:“怎么让我现在感性一点。”
“不料我听成了性感,便没有搭理他。”
两人就这样坐着,直到太阳西斜。操场上的人渐渐消失,上课铃反复响过好几次。最后我俩朝教室走了。现在谢天心里肯定会想,和我晒太阳是一件极没有意义还暧昧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做了。
去教室的路上,他突然又问我。
“如果世界上只有坏人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坏人该怎么定义,于是只好把他们这种生物当做坏人来想。想了想,我说。
“你们最后应该都死掉了。”
他摇摇头。“不对。”
我猜他肯定和我有相反的观点。我知道当一个人向你抛出一个问题时,你不论怎么回答,他都应该站在你的对立面,这样,抛出问题才显得有意义。
我不愿意让他得逞,我也没有和他讨论的兴趣,于是他看起来很失落。可这个样子是极可爱的。
荒漠里这匹骆驼终于开始落泪,四下无人,它不是商队走散的,它是哪来的呢?它又要向哪去?它还在嚼那草,不时又用蹄子去蹭自己身上的毛,想要把它理顺一些。
它就要死了。它的肚子极可怕地瘪了下去,流出的哈喇子也从清水状变成了白沫子。绿草倒是还有一大片,可它已经闭上了眼,除了厚肿的嘴唇不时动一下,其他地方都没有了动静。
其实它就算不在荒漠里,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驰骋在草原上,它最后的结局也应是如此。
谢天现在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一只手在转笔。我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说些什么安慰他。
憋了好半天说道:“看看书吧。”
他却说:“倒不如做题更有意思。”
后来他拿出一套练习册,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用笔头戳头发。
发了唯物主义症就是这样,觉得做什么都没劲,干啥都没了意思。你千万不要认为这是丧。其实,这是理性。
唯物主义就是理性,它直白地告诉你在物质世界什么事情做得到,什么事情做不到,什么事情做了有意义,什么事情做了没有意义。这对于谢天这种生物就像是圣经一般的教条。
中学时翻看唯物主义的哲学书,突然发现人其实活得挺没劲。后来又去看唯心主义的书,发现很有意思。前者可以称之为理性,后者是感性。
现在谢天可以称之为理性,我可以称之为感性。对于人感性稍纵即逝,理性常伴吾身。对于动物又该是如何呢?
这匹沙漠之中的骆驼多么需要一个声音告诉它。“相信奇迹,你一定可以走出沙漠。”
可同时另一个声音告诉它。“通过对路程的估计和对目前的体力测算,走出沙漠是不可能的。”
显而易见最后它两个都没选,不做选择便是最坏的选择。至此,这种生物的灭绝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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