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连、熊丽,这两个难产肋出的先祖生于楚人命运生死攸关的时刻,没有他们,楚人早就被他族吞并,不可能繁衍至今。而今,上天又降下寤生的荆儿,应该是要他在这国灭社绝的危亡时刻挽救楚国吧。
看着用心细听的儿子,熊元忽然有些激动,因喜悦而来的激动,然后他的心角又开始疼了。
“父亲……”熊荆大惊,一转头就叫到:“昃离!”
“父王无碍。”熊元当即平复心绪,这是喜悦,高兴的劲头总是可以忍一忍的。
“大王……”长姜和医尹已经跪下了,见大王眉头皱着脸上却笑,很是莫名其妙。
“退下吧。”熊荆道。医尹除了会给父王喝一些不知来历的汤药,再就是让巫女扮鬼,觋师拿着桃木弓绕着床榻跳舞,最后驱逐女鬼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医治办法了。
“唯。”见楚王神色逐渐恢复正常,长姜和昃离看了熊荆一眼,这才退下。
“荆儿若再高大些,即可为王,”儿子刚才那句退下让熊元感觉出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他很满意。可惜儿子要等到二十岁才能执政。“远古事如此,余下你可请教宋大夫。”熊元道。
楚人后来的历史熊荆在学宫读过,熊丽之孙就是楚国开国国君熊绎。商周交替之际,楚人加入周武王姬发的诸侯联军伐商,于牧野一战而胜,商纣王自焚而死。可事后楚人什么好处都没有,反倒是姬氏那些亲眷全封了地方,直到武王之子周成王时,因为周公奔楚避难,才承认楚人占据荆山的事实,封了个可怜的子爵。
“我楚国雄于先武王,霸于先庄王,惜此时世族纷乱,先共王后,又兄弟相残,酿出种种灾祸。你日后定要戒之又戒,切不可骨肉相残。”熊元本想和儿子说一说楚国内政,一说到共王五子,他就担心熊荆、熊悍两兄弟会步共王五子的后尘。
“父王放心,孩儿保证无相残之事。”熊荆想到粉雕玉琢的熊悍,脸上挂着笑意。
“李妃想要父王封悍儿于会稽,你以为如何?”熊元问,然后细看儿子。
“这是好事。”熊荆的回答让他根本想不到。
“为何是好事?”熊元追问,用儿子的话语。
“会稽,昔越国之故都,今楚国之会稽县。虽是边地,然越人不敢复国,已和内邑无异。”
六十八年前越王无疆听信齐使狡言不伐齐转而攻楚,楚威王率军杀之,后无疆子孙建有瓯越、闽越、南海、雒越等几个小国。因为担心越人复国,会稽一直是以边郡的方式管理,可诸越都没有复国的能力和决心,楚国这边也懈怠了。
“江淮为我最后之屏障,吴越为我最后之根基。今吴地封于令尹,越地却在县尹之手,以封王子之名夺之,县尹难有怨言。”熊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想法让熊元错愕当场。好一会他才道:“若子歇和悍儿……”
“父王忘记先共王五子之乱了吗?”熊荆反问。“我与悍儿是兄弟,若我们相斗,楚国就会亡。为今之计,唯有兄弟同心、公族合力,然后以江东为根基,团结各县县尹,国事才可一搏。不然……”
以封王子的名义撤掉会稽县,县尹自然调走。站在熊荆所说的那个角度看,这当然是王室、公族多掌握了一块地方,县尹少了一块地方。由此也能看出熊荆的政治路线:团结王族和公族,压服县尹,然后集全国之力抗击秦国。这和鶡冠子之前说的策略是不同的,鶡冠子是要楚国像秦国那样变法;另一个太子傅荀子,以他的文章言行看,估计也是如此。
“兄弟同心、公族合力,以江东为根基,团结县尹……”熊元复述道儿子的话,带着些叹息,“这就是荆儿的为政之策?”
“孩儿不知我楚国内政,这是闭门造车、不切实际之想,请父王教之。”熊荆盼望道。
“若悍儿欲为王,骨肉相残,怎么办?”熊元问。
“可让悍儿与孩儿同吃同睡,一起受师保之教,还可使其懂事明理,杜绝小人谗言。”熊荆说出自己的办法,“如此兄弟还不能同心,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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