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正当慕容雪抬步缓缓从高台之上走下来时,一个小侍卫突然截断了马上收尾的大典,压着头向着她的方向快步行来。位于高台正位的太后朝着身边的嬷嬷略一示意,那老嬷嬷便朝着那侍卫走去,耳语几句后,只见那老嬷嬷面色随着小侍卫的汇报越发凝重,吩咐小侍卫退下后脚步比来时明显急促的向太后走去。
那老嬷嬷匆匆在太后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太后原本为受封大典圆满收尾而甚是满意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众人见此亦都从热络的交谈声中噤了声,生怕此刻太后一个不高兴,连带着家里老爷朝堂遭殃。
一片寂静之中,众人目光跟着太后转向了京柏府那一席,林清欢微微抬眸,亦是察觉到了异样。
“把人带上来吧。”
小侍卫得令,忙低着头快步穿过中庭,引得众人目光紧随而去,场内不知不觉升起一种高度紧张却又隐隐好奇的兴奋。
只见须臾,一个身着亚麻对襟短衫,一只裤脚挽起,另一只松沓沓的沾满泥水的庄稼汉模样的男子跟着方才的小侍卫进来,那男子满脸胡渣,眼神丝毫不知避讳的打量引得在场女眷纷纷遮面皱眉,眼神却又都集中的望着来人,暗暗思忖家里是不是有个爱惹事的私生子穷亲戚。
“你就是云江牛氏?”
那男子也必然感受到事态之严重,在一片肃杀之中不知不觉缩起肩膀,也再不敢抬眼四处打量,老老实实盯着地面回答:“回太后娘娘,草…草民云江牛氏拜见太后和各位贵人!”,说罢只听他“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这一举动引得众人一阵嗤笑,随即又立刻收了声。
“好……”,太后在那男子身上打量了几圈,缓缓道:“哀家知晓了你的来意,此事兹事体大,且关乎皇家颜面,尔等如若有半句虚言,轻贱了皇室尊贵,便是九族连诛……”,太后语调依旧不急不缓,只是相较平时平添了几分寒凉杀意,警告之意不言而明,“明白么?”。
众人听到“九族连诛”四字时心下倒吸一口凉气,那不知何处而来的农夫此刻更是止不住的哆嗦,双手强撑答道:“草…草民绝,绝不敢乱说,绝不敢欺瞒太后!”
“你讲吧,”
太后眯了眯眼,缓缓把身子靠在后座上,“一五一十,务必清楚。”
那男子如牛般的身子架着粗布短衫一起一伏,良久似是闭眼咬牙道,“草民此次惊扰大驾,乃是为了寻妻寻子!”
寻妻寻子?!
在场女眷身子皆是微不可查的一震,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环顾平日里一同谈笑风生的家眷们,这又是哪个府里的风流韵事,一介农夫寻妻寻子,还闹到了化清寺太后跟前,饶是侯门是非下绊子,若不是真的有迹可循,也断不敢闹到太后面前,这个时机之下,竟还得了侍卫通报!
“草民发妻林二丫,和算算如今怀胎九个半月的腹中孩儿,一个月前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草民原本以为她失足落水或被什么奸人所害,苦苦寻了她月余……直到”,那农夫眼眶通红,似是充斥着压抑的愤怒和委屈,忽的把头转向林清欢一席,双肩因情绪激动而不可抑制的抖动道:“在七王爷马车经行皇道之时,碰巧被草民看见,我家从小养大的童养媳孤女,竟带着草民那尚未出世的孩儿,摇身一变戴了个七王妃的帽子,招摇过市!”。
林清欢明显感觉到京柏夫人呼吸一滞,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那男子的目光“唰”的集中到她身上,唯独京柏夫人,迟迟未看向她。
林子里扒墙头的那几位公子哥亦是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只见那位名作言礼的男子面色又不可察觉的僵了几分。
乡野村妇。
突然冒出来的七王妃。
再加上昨日她为了躲麻烦“自贬”的那几句话,林清欢扫过在场之人,这些人眼光里不仅多了几分思忖打量,在她脸上试图寻出可以怀疑的蛛丝马迹的注视也变得嘲讽热络了起来。
那男子见林清欢似是个木头人儿,只淡淡盯着他也不说话,那仿佛把他看穿的目光让他有一丝恍惚,这女子究竟是不是在看他。他下意识的用余光偷偷瞟一眼自己身后,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一丝杀意飘忽身后,让他本已汗湿的后背一阵发凉。
“慕容老夫人,此事不仅关乎七王府颜面,更是涉及皇家尊严。若不是这男子振振有词说确有其事,哀家断也不会放人进来对质,只是令辞纳妃乃私入玉牒,并未向皇上请旨,民间有流言也并非无端,今日若他胆敢妖言惑众,哀家也好拿他杀鸡儆猴,教那些四处是非的刁民不敢再造次。”,太后皱着眉头,似是十分为七王府名誉着想的对着慕容雪和老夫人那一席说道。
林清欢作为风口浪尖上的人,却被太后有意无意的掠了过去,众人听罢心下却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自家府上缠上此等腌臜事,这种刁民一旦给钱买通,撒泼耍赖不计颜面,有多少初涉府宅的人都还未来得及认全丫鬟的名字就被泼了脏水变卖,但七王府这无端冒出来的王妃,实在是可疑至极,不管今日之事属实与否,只要这个男子一口咬死,怕是座上那七王妃从此总要戴着水性杨花,来路不明的帽子了。
“回禀太后,”,只见老夫人在刚刚受封的慕容雪搀扶之下缓缓起身,那发青的脸色透着隐隐的怒气,显然是在努力克制,“老朽门楣光明,自母辈至孙辈,皆为我苍云一朝鞠躬尽瘁,却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倘若先辈地下有知,也定会心有怨气不得安息,老朽斗胆求太后娘娘务必还七王府一个清明,无论是此子妖言惑众还是另有他人辱我门楣,还请太后娘娘严惩不贷!”,老夫人说罢几声闷重的咳嗽,似是因方才言辞过于激烈,慕容雪连忙在旁轻声细语的安慰。
“清欢,你可知此事?”
京柏夫人依旧目视前方,轻轻问道。
“清欢不知。”,林清欢亦是没有侧身,只是淡淡打量着那位声称是她男人的云江牛氏,嘴角勾轻,云江牛氏,果然是了。
太后给了老夫人一个你且放心的眼神,落在林清欢眼里却总有那么几分狼狈为奸的意味,她轻轻抚过手上的青戒,为了国脉大运和七王妃的位子,泼脏水的法子总是可以触类旁通,层出不穷。
“七王妃,你可认得此人?”,太后同看好戏的众人同时看向她,也不知她淡淡的面色是真的坦荡还是佯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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