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地方……吗。”绪沐躺在客房的床榻上,睁着眼,瞳孔没有焦距。
天南省,自己来的地方。早已是一片混乱。
和安灵府类似,天南省临海,通商,是商业之都。
但是天南省是一扇门,一扇被西方诸国打开的大周之门。
每天,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船只向天南省驶去,向传说中流淌着金玉的东方帝国赶去。
淘金客,海盗,浪人,牛仔,萨满,角斗士……似乎在天南省什么人都能见到。这些人带来了暴力,无秩序,争斗,然后发现了这片大地上尚未如何开发的最宝贵,最珍惜,最让人疯狂的财富——魔能。
这些投机者,冒险者到来之前,大周朝廷将魔能的开发与利用掌握在自己手中,以垄断的军事力量震慑帝国全境。同时也在这片基业中傲慢,腐败,堕落。
这些投机者,冒险者到来之后,大周也曾将他们屠杀,镇压,加以威慑。然而关于这片富饶大地的消息已经传向西方,对魔能需求日益增大的诸国,像是闻到血的鲨鱼,蜂拥而至。
以商贸的名义,以外交的名义,以一切可能的名义,踏上这片土地。
然后发现这个帝国腐败的官僚,堕落的皇族,无能的军队。
然后就是战争,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几乎所有具备实力的王国,帝国都加入了这场盛宴。
直至曾经作为大周附属国的出阳,击败了帝国水军,咬下了整整一府之地,掠走了无数资源……这场盛宴进入高潮。
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自那之后,天南省沦为了西方诸国将触手伸向大周全境的根据地。天南省也成为了大周最为“热闹”的一府。
当一切行为都以商人们创造利润为准则,当商人们的一切行为都有一方国度为其声明“合法”,天南省成为无数商人的梦想之地,成为世间亡命徒的第一乐园。
绪沐,天南省怀阳府阳生县人,怀阳府捕快。曾杀人七十又一,出阳浪人一十又七,牧师三,牛仔八,力士五,盗匪三十又八。皆为证据确凿,罪责当诛,就地格杀。
这是知府给他的特权,就算他只是个不如流的捕快,一个小小的衙门快班衙役,那位状元知府依旧给予他这样的权力。
后来知府死了,死于其副职同知之手,有商人出金一万使同知杀知府。
后来同知死了,死于快班衙役绪沐之手,绪沐分文未取。
越贤仁越老板从怀阳府刑房买到了绪沐,当时绪沐已经被打地奄奄一息。
不过好歹是活了下来,被越老板带回安灵府,在其手下做事。
所以,天南省的样子……真实的大周……
异国人横行,烧杀抢掠,肆意妄为。官府腐败无能,与商人勾结一气,卖国求荣。天都府死到临头而不自知,割地赔款,讨好诸国。皇族声色犬马,横征暴敛。县城百姓被逼而反。
这就是天南省的样子。
绪沐知晓,天南省就是如今大周的缩影,这片大地,流毒无数,百姓度日维艰。
安灵府相比而言安定得多,至少能吃上饭,至少不会被不知哪里来的人给杀了。
如今西方诸国想要将安灵府变为大周又一扇洞开的大门,好让他们更方便的掠夺一切。
朝廷是不会有所作为的,十之八九要把安灵府卖了,来延续他们在天都府的荣华富贵。
这就是越家想造反的理由吗……
绪沐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他只是一个码头糊口的打手。喜爱魔能机械,喜欢了解异国历史,想要变得有钱又自在。
不想掺和进造反这种几乎没有可能善终的事情。
知府越贤能身怀违力,就算不能用来改朝换代,于乱世保全越家是毫无问题的。我要不要抱这根大腿?造反失败除了被朝廷通缉,也没什么代价。实在不行和越家跑去海外,大周还能找到自己不成。
越歆麟说的力量不可使用,是不能拿上台面使用,怕引出同级别力量的争斗,但保全几个人应该没有问题。
可是,敌人,不只是大周朝廷,还有诸国啊……
光是大周朝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不敢说能推翻。西方诸国更是的魔能技术的发源地,至今仍在不断进步,创造。每次开战,都难以想象会有多少战争兵器出现在世人眼前。
因为暂时无法与西方诸国相抗,便把矛头先对准大周朝廷。一旦举事,会让帝国之内更加混乱,异国人也会更加肆无忌惮,况且推翻了大周朝廷,真的就能解决来自全世界的贪婪吗?真的能将西方诸国驱逐出这片大地吗?
绪沐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安灵城的希望,也看不到举事造反的希望。这片大地,在无能的帝国统治的两百多年间,已经落后于西方诸国太多了……如今只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不过嘛,有句老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就是说,骗骗自己,尽力而为,至于能不能成,何必去想,能成自然能成,不能成自然就不能成。
这不都说的废话么。
尽力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好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应该选择一种尽力就能做好的路线。
这也是废话。
哪里来那么多努力就能成功的事情。
所谓世事,唯性,唯行。
绪沐杂乱乱的想着,渐渐睡着了。
客房外,越歆麟站了一会,终究是没有敲门,悄然离去。
世事如何,他自己晓得。想走什么样的路,他总会踏出那一步,无论往何方。
她亦如此。
世事亦如此。
第二天,清晨。
“陌生的屋顶……”绪沐揉揉眼睛,起身,穿衣,下床。他还穿那身西服,领结绪沐不会打,就放在侧袋里。
“起了吗?”门外传来越歆麟的声音。
“刚起,等我洗漱。”绪沐在客房的洗漱间里回答道。
门被推开,越歆麟走了进来,绪沐还是昨天一身衣服,笑道:“你这身礼服哪有一大早就穿着的,你等会儿,我让人去取套衣服。”说着又出去了。
绪沐正洗脸,也没看见她,听她这么说,就“嗯”了一声。
洗完脸在客房里等着,不多时,越歆麟捧着一套白衣黑裤进来,把衣服往桌子上一放,道:“穿这个吧,素净。”
绪沐脱了礼服外套,手放在衬衣扣子上,顿住了,“小姐?”
越歆麟笑眯眯的,单手托腮,没有打算回避的意思。
绪沐多看了她两眼,行吧,就吃点亏。这么想着,解开了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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