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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伦堂里,博士王伦趴在案牍后,批阅着几分胥吏送来的文书。
此时,只见督导博士王岩气冲冲地进来,道:“太不像话了,实在太不像话了,这成了什么体统。”
王伦的眼睛依旧落在案牍上的文书上,嘴里轻描淡写道:“怎么了?”
“岂有此理!”王岩恶狠狠地道:“那个秦少游……哎……昨日下午,他授课时,一言不发,今日更好,竟是直接与生员殴斗,打得人鼻青脸肿,这哪里有为人师表的样子,生员有错,先施以教化没有错,若是冥顽不宁,大不了动之以戒尺,可他倒是好,学的是泼皮的做派。”
“就因为这个?”
“还有,他授课时,既不解析诗文,又不教音韵之法,却是弄了个什么云什么雨的下三滥,只是教人背诵,这学里真是乌烟瘴气了。王公,我看哪,秦少游在这里一日,咱们四门学迟早要成为天下笑柄。”
“噢。”
“王公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如此淡漠?”
王伦终于抬头,他笑了笑道:“这样不是很好么?他越是这样糟践,将来测考,这黑锅背在他的身上就越是有理有据,诗文本就不是四门学的强项,无法和太学、国子学一较高下,那么就不妨让他糟践去吧。而且现在我们就算要赶人,理由也并不充足,再者说,此人终究是鸿胪寺卿卢胜举荐的,近来他的声望是不好,可毕竟,他也是九卿之一,此时赶人,也是折了他的面子,所以……就由着秦少游吧。”
“不过这些奇闻异事,你大可以让几个胥吏传扬出去,到时候一旦考砸了,大家就都晓得这是秦少游之过。”
王岩跺了跺脚,虽然还是不忿,却觉得王伦的话也有道理,只得点点头道:“且看他张狂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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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是个很苛刻的人,这洋洋百言的短句,足足让生员们背诵了一个下午,而后拉了条胡凳坐在门口,让生员一个个背诵,背诵了的,才放出去让他们吃饭,背诵不过的,则让他们留堂,继续背诵。
结果天色晚了,留堂的只剩下一人,便是那鼻青脸肿的杨庭。
杨庭再一次来背,却还是把三尺剑、六钩弓背错了,秦少游阖目,慢悠悠地道:“把脸伸来。”
杨庭一脸委屈,眼眶里有泪水要夺眶而出,都已经肿了,他乖乖地把脸凑上去。
秦少游伸手。
杨庭条件反射似的要躲避。
秦少游顿时摆出愠怒之色,吓得杨庭魂飞魄散,忙一咬牙,把脸又伸到了秦少游的跟前,身如筛糠,瑟瑟作抖。
秦少游把手轻轻拍在他的脸上,温和地道:“乖嘛,为师有这样可怕吗?真是的,你是天资蠢笨了一些,不过不要紧,好好用功不就成了?为师是讲道理的人,是不是?”
“是……”
“这就对了,继续背吧。”
杨庭乖乖地回去,继续诵读。
到了三更半夜,总算是一字不差的背出。
秦少游伸了个懒腰,捡起他的半截戒尺,下课。
四门学里的夜晚,格外的漆黑,隐隐几盏灯火也照不清路面,秦少游在前面走,杨庭则畏首畏脚地在后头跟着,于是秦少游驻足,他吓了一跳,在黑暗中立即动弹不得,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
秦少游道:“你放学了,是住宿舍还是回家?”
“回家……”
“这么晚了,还是就在学里睡吧,我那儿有空房。”
“这……这……不必。”
“噢,那你仔细脚下。”秦少游打了个哈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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