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是个感性又情绪化的人,她走上前把女儿搂进怀里,尽管念昔已高出她许多,仍然像拍宝宝似的,“别哭了,昔昔,不想说就不说话。”
“妈妈,我想说,我想的。”念昔有些语无伦次了。“我喜欢向宇,他也喜欢我。我们好了快六年了,他成绩很好的,会考到我大学当地的军校。他说过毕业以后会读研究生,我们一起,然后可以正式见父母,我可以当光荣的军嫂。他说话从来都算数,他对我很好的,很好的……”念昔说不下去了,覆在妈妈肩头又一次大哭起来。
吴妈吴爸全是震惊,他们真是没想到念昔瞒了这么多事情,也没想到她会和小升初那个偶然相遇的男生有这么深的牵连,更没想到男孩如今会发生这样的不幸。
学医出生的吴妈比起吴爸来更为担忧。她预感向宇可能会挺不过,感受着怀里女儿的伤心,作为母亲的她开始害怕,假如这段情感在最好时戛然而止,念昔她能承受吗?
这一晚上念昔没有睡着过,泪水就像江南梅雨时节的天气,始终没有干。第二天一清早起来眼睛肿得都看不太清人了,吴妈吓了一大跳,她和吴爸突然意识到昨晚她们可能还低估了这一对小儿女的情感深厚度。
挑明了一切的念昔面对向宇的生死未卜不再遮掩,执意要去医院陪护。女儿叛逆和反抗的第一次产生居然是因为此等生死大事让吴家父母也有些手脚混乱,考虑再三后在满是哀求之色,泪汪汪的念昔面前低了头。
顶着初夏清早的微风,念昔一路狂踩到了地区医院,来到ICU门口,看到了明显同样一夜未眠的向爸。
“叔叔,我来了。”向爸对她的到来似乎也不吃惊。“你来了,等会儿吧,上班了可以进去看一下。”
看着趴在ICU门窗户上痴痴望着的念昔,向爸眼睛一酸,他想起昨晚和医生朋友聊的话。
“小宇还有希望吗?你跟我说个实话。”向爸的声音在颤抖,对方沉重地摇了摇头。
“没有别的办法吗?真的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向爸很绝望。向宇集合了他和妻子的优点,是他唯一的孩子,而且那么优秀。
“不,太晚了,”朋友说。
我该怎么和小女孩说呢?向爸看着踮着脚拼命想多看见一点的念昔很痛苦。
他知道儿子对这个女孩有多喜欢,也知道他们现在关系正好,爱情的美好他虽然没有经历过,可儿子的笑容说明了一切,因此他对向宇和念昔的事情乐见其成,但意外的急症让所有都破灭了。
“小念昔,你过来一下。”向爸哑声喊着。
念昔不解或是想到了什么,她紧贴着ICU门旁的墙壁,晃着头说:“我不用,您什么也别跟我说。”
向爸站了起来,这个壮实高大的中年男人一夜之间都有些佝偻了。他稳步走了过来,看着念昔说:“我不愿意想最坏的情况,但说实话,我脑海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告诉我‘这有可能发生’。你要做好和我同样的准备,坚强一点。”
念昔最不愿意听到的话还是出现了,而且是从向爸口中说出,这让她心底那根摇摇欲坠的支点终于倒了,沿着墙壁无力地滑下去,双手捶打着自己的头,嘴里发出了压抑的哭声。
就在这时,ICU里面突然忙乱起来,“快快,按铃!”伴随着铃声,几个医生边穿着白大褂边从走廊尽头的休息室跑来,匆忙冲进了重症监护室。
念昔连哭都不敢了,像发作了癫痫的人一样,她全身上下打着摆子,牙齿控制不住的磕着,情急之下她把右手塞到嘴里用力咬住,心里疯狂祈祷着。
然而最糟糕的时刻还是出现了,医生走出来,对着向爸摇了摇头。“对不起。”
向爸紧捏的拳头里流出了血滴,“一起吧,念昔,送送他。”
没了心神的念昔跌跌撞撞进了病房,摸着那双曾经温热有力的手,她知道这个闪耀和陪伴了她豆蔻青春岁月的男生再也不会回来了。
呆呆地看着床上那个人,还是那副剑眉星目,怎么就不看看我呢?就这样走了?从此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他了?温柔的笑容,甜蜜的牵手,拥抱,亲吻呢?也没有了?许下的诺言,设想的未来,美好生活通通也没有了?怎么可能呢?
一个念昔发疯地在呐喊,另一个念昔冷酷地告诉她任她如何发脾气,使性子也不会有人再来哄她了,再不注意生活细节也没人会时时提醒她了,再高兴开心也不会有人和她一起相拥分享了。
念昔只觉得生活前方一片黑暗,再无色彩。她只想向宇回来,就像以前每次回头他都在。可他残忍得连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留就走了,只留下她立在这儿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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