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着,新月目送王嬷嬷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后面,自己给颦儿翡儿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这处和夏日时,住的那处依水而立的冷嘶完全不同,是新月冬日要住的暖阁,下打了地龙,还有炭盆,在屋中,甚是温暖如春。
进到屋子,新月有些疲倦的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翡儿也立刻为新月找来轻便温暖的鞋子,换下她脚上那双应该已经冻透了的鞋子。
新月坐在榻上,下通了热气,甚是暖和,再看颦儿,把从上清宫带下来的红梅,放置在东窗下,珠色的窗纸下,这缕红梅,好似画在上面的,甚是美丽。
“姑娘,泡泡手,”沫儿打来了热水,新月握了握冻僵的手,泡在了水中,一阵阵热意就从她手中,源源不断的传满她的全身。
“姑娘,鸭汤”翠儿端着碗盏,新月迫不及待的擦干净了手,又实在不舍得温水的暖意,把手就贴在了碗盏上,这若是被王嬷嬷看见,定要训斥她的。
翠儿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生姜微微刺鼻,只是闻一闻就觉得鼻尖生汗,而炖汤的鸭子,必是老鸭,肉厚又滋补,汤也雪白如牛乳,只是喝了一口,就觉得后背起了薄汗,寒气全消。
一盅老鸭汤下毒,新月的肚子,就更饿了。这才一拍脑门,颦儿见她这懊恼的样子,不禁的问“怎么了,姑娘。”
新月懊恼,又拍了拍脑门“我竟忘了。”
“姑娘,不疼吗?”说着,颦儿拉住了她的手“这是怎么了?”
新月垂了口气“今日上清宫是管一顿午饭的,素饼,白羹,八宝菜,糖炸素肉,炝菜心,冬笋丝面,还有”
“姑娘最喜的五味汤?”颦儿试着问。
新月的嘴立刻就撅了起来“颦儿,我”
颦儿记得,昨日新月睡觉的时候还在念叨“此次去上清宫,定会被耻笑,如果江家的人在,定要拉着我说好一阵话,但就算是为了那道五味汤,这山我也要上。”
“姑娘,奴婢去给你做?”颦儿见新月的情绪低落下来,她定是又累又冷,如此沮丧,还没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定是不高兴到了极点。
“那你还在这里站着”新月抬眸,补充道“八宝菜和素饼也准备一些。”
“好,好”颦儿往外走的时候,看见了新月嘴间的笑意,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被姑娘给,摆了一道?
“姑娘,温泉水已经放好了,姑娘可要沐浴?”要说这定雅山庄还有什么别致的地方,应该就数这泉只有在每年十月分起,才会涌出水,到四月就断流的温泉水,泉水中有天然的成分,不用特意调制药浴,就对皮肤和身体有很好的益处。
“恩,走吧。”说着,新月自榻上起来,亲自把身上的外褙脱了下来,跟在翡儿身后,绕到后室,后室的浴池,与地下的温泉泉脉相连,此时正是热气氤氲,根本不用取暖,就很是温热了。
新月走入这池中,暖意从脚尖一直传到浑身各处,坐定后,这种久违的放松感,让她靠在池璧上,困意上涌。
新月知道自己睡着了,而且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梦中,梦中往事浮现,一件件如同流水一样,从她眼前划过。
她好似到了那个容昭殒命的战场,她看见容昭仰面躺在地上,胸口的铠甲被利刃割开,血也浸湿了他的前胸。他嘴上,脸上都是血,头发凌乱,已经断气了。
而容昭的身前,一个拿着银鱼弯刀的男子,转过了脸来,他看见了新月,新月也看见了他的样子,他有着容映的面孔,又拿着梁国太子才佩戴的刀,二人合为一体,便有一幅青面獠牙的面具,落在了他的脸上,如此,整个人,就不止是容映。
而新月就这么看着,好似自己就是帮凶,果然那戴着面具的男子,一步步的往自己这边走,把手里的弯刀递给了新月,新月无法控制自己的接过了那把沉如千钧的弯刀,她觉得自己笑了,随后眼泪也流了出来。
新月觉得自己好似被这魔鬼摄去了魂魄,举起了刀,她想让自己放下,却根本无法自已。
戴着面具的男子,笑着,他面具下的眼睛,亮着,对新月说“砍他,砍他。”
“他已经死了。”
“不,他没有”男子驳斥道。
新月强迫自己在看容昭一眼,他的胸口已经不在起伏,脸色也已经苍白了。
“他已经死了”
“保护你的人,已经死了,如此”
“你便是我的了。”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新月吓得惊声尖叫,但是喉间干涩,什么声音也喊不出来,可是她发现自己手里有刀,她顿时觉得来了一些勇气,如此,她是不是可以亲手劈开这个噩梦,想着,新月挥刀,却被那男子一把抓住,那道陌生的声音响起“你啊,何德何能,还想杀了我?”
“新月,你要杀了我吗?”这是容映的声音。
这两道声音,都来自那面具之下,而那男子手里的刀,也割破了他的手,他好似无所谓一样,任由血流下。
“你害死了昭哥哥”
“我没有”
“就是你”新月大声的喊。
“害死他的刀,不就握在你手里吗?”是容映的声音。
“你也一定能再害死一个。”是陌生的声音。
然后那面具男子就消失无踪,起雾了,新月看着失去依靠,而落在地上的弯刀,而刀柄正被自己死死地抓住,刀尖处的血,容昭胸口的血,容映的血,混合在一起,好似滚烫的血液形成的河,将她没顶淹没。
新月挣扎着从水里坐起,还没睁开眼睛,就大口的呼吸,睁开眼睛后,刚才的幻像瞬间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不小心滑入水中的自己。
而颦儿和翡儿就在她身边,一人抓着她的一只胳膊,想把她从水中拽出。
新月呼吸均匀后,脱力的又坐在了温热的水中。
“姑娘,您魇到了?”颦儿跪在新月身前,伸手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新月点头“是,是啊。我做梦了。”
“姑娘,您刚才好吓人,奴婢们怎么叫您,您也不醒,还一直往池子里滑。”
新月看着自己手臂上,二人抓出的红痕,看来幸好她们在,不让自己非就在这池水里淹死不可。
“我没事,没事了。”新月有些口渴,翡儿奉上茶,新月喝了两口,压了压惊“只是做了一些可怕的梦。”
“姑娘”颦儿看了看四周,这不大的浴室中,只有她们主仆三人,才说道“您刚才说梦话了。”
翡儿点头“是,是啊。”
“说了什么?”新月见二人甚是惶恐,又想到自己刚才的梦,是不是把
“姑娘,您总是教导奴婢,少说话,最好什么关键的话都不要说,姑娘您也要一样啊。”颦儿十分担忧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伺候十年多年的姑娘。
翡儿点头“姑娘,奴婢什么也不会说,而且您也什么都没说。”
“我”新月迟疑片刻“我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说完这话,新月呆呆的看着前方,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自己的脸“我啊,什么也做不成。”
她是从头到尾,都知道是谁,害死了容昭,可是她装作不知道,而且并不为,容映做了这样的事情,而惧怕,厌恶,恨他。容映只是个工于心计,一心想要向上的人,容昭,不过是挡在了他的面前而已,如此,自己也要做有所警醒,那就是不要拦在他的路上,与他作对,不然死的人,必将是自己。
“可是你就要屈服了吗?”不由的,新月自问。
她本欲为自己找其他的借口,而自己却清楚的告诉自己,那就是自己确实是,屈服了。
“你对得起昭哥哥吗?”新月又自问。
她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的玉镯,心中的异样,翻涌而上。梦里的那人,不是说,自己可以害死另一个吗?
自己想吗?
新月摇头,她不想,因为容映虽然害死了他的手足,但他,却是个好皇帝,扫清了从先帝末期,一直到当今陛下到现在,大聖四十多年的颓势,自己梦里的最后一年,他御驾亲征,灭了梁国的属国笠国,威震天下,梁国那被称为狼崽子的太子梁渭也不能与他斗狠。
而这些事,是仁慈,怀着理想的容昭做不到的。
“姑娘,奴婢做好了五味汤,您起来吃一些吧。”颦儿见新月又走神了,于是试着把她叫起来。
新月回过神来,看向颦儿,问道“颦儿,我问你,如果你知道一个人,是一个非常有作为的人,可是他犯了个错,他间接杀了一个拦住他去路的人,你会怎么样对这个人?”
“奴婢,会远离他,离他远远地,永远不要和他对立,甚至都不会站在他的身边。”颦儿突然说了一番很有见地的话。
新月点头“没错,没错,甚至,都不要与他同行。”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