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春秋刻意的顿了顿,仿佛要留足了悬念似的,几个呼吸之后才续上后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贵妃醉酒的四平调,这是整部戏中最为脍炙人口,广为传唱的唱段。
许春秋是素着唱的,没有点翠头面,没有浓妆艳抹,甚至没有前文、没有戏台子。可是她一抬眼,一转身,举止和神采却都有些让人忍不住细细探究的深刻内容。
一个好的伶人,不光是身段唱腔,连眼神里都是娇媚,都是戏。明明只是个十几岁的年轻姑娘,却好像在这世间活了许久许久,经历过了无数人世间的坎坎坷坷了。
撂地卖艺这样的事情,许春秋其实不是生手。以往跟在玉华班学艺的时候,师父常常说她,本事够了,就是露怯。谁也不是生来就红的,有几个人能一上台就跟背地里喊嗓似的浑然自在呢,都是磨出来的。
那时候许春秋年纪小,在人前一开口就涨红了脸,调子高一声低一声的,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师父于是就差遣她到天桥去撂地卖艺,练胆量。
“你得琢磨座儿们想的是什么,人家爱听什么,你唱什么,那才管事儿。”
在这个与都市生活几乎脱节的偏远村落里,年轻人大都如同离巢的鸟儿一样出门打工了,留下的大多是佝偻的老人,老人喜欢听的是什么呢
“好!”
“有点东西诶!”
“依我看,庙会上唱得那些都没有她好吧,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倒是懂得不少……”
“何止啊,这是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好的四平调,贵妃醉酒这一出再也没有旁的能比得过她了!”
“丫头,能点戏伐,唱段四郎探母来!”
“……”
一开始驻足的那个穿跨栏背心的老大爷闭眼听着听着,眼角渐渐的就渗出了点眼泪来,听着听着,竟然不知不觉,泣不成声。
许春秋一个环场,跨着小碎步迈到那已经被谈笑合上了的吉他盒前,行云流水的掀开,空荡荡的吉他盒里渐渐的就有了零钱,五块钱十块钱的,面额都不大,但是耐不住数量实在是多,许春秋估摸着差不多有几百了,便见好就收,盈盈朝四方一福,然后回身“啪”的一下合上了吉他盒,寓意是到此为止。
“别啊,姑娘,再唱两段呗,咱们不差钱!”
“是啊,再唱两段呗!”
许春秋抿着嘴,又朝四周福了福,不再开口了。
眼看着她不肯再唱了,围绕一圈的人们熙熙攘攘的,心里舍不得,可是嘴上却还是叫着好。
谈笑上前一步拎起吉他盒,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不一会儿,便又消失在了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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