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
实在是漂亮的声音。
清越、通透,莺啼婉转的,却一点都不落俗气。
傅南寻看到的是背面,傅老爷子看到的却是正脸儿,不光是声音,那神色,那表情,那低头的柔情,那抬头的娇媚,她分明是素着的,可是傅老爷子却仿佛已经想象到了她珠光玉翠的站在戏台子上的模样。
点翠头面沉甸甸的顶在头顶上,衣服必定是顶好的,细细密密的针脚、金线银线绣成的图案,栩栩如生的盘踞在嫩黄的丝绸上,眼角飞挑着斜入鬓上,眼窝子里揉了几抹艳红的胭脂。一抬眼,秋海棠似的剪水瞳含着一汪盈盈的水,万种风情便都聚在着一个人身上了。
长生殿是经典的本子,经典的本子有一点好,脍炙人口,广为流传,可是也有一点不好,人人都唱,难免就落了窠臼,而且也容易让人拿来和旁人排列比较着。
贵妃醉酒人人都唱,这段海岛冰轮初转腾经了多少人的口,傅老爷子在这世间活了七十多年,竟然被这么个小丫头唱的长生殿给震住了。
他陡然心悸,惊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一直到她的声音落下,视频里传来村民们喧喧嚷嚷的叫好声,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喟叹一句,“后生可畏。”
听罢了许春秋唱的这段长生殿,傅老爷子便觉得好像再听什么都不对味儿了,于是便拖动这进度条微微虚着眼睛,反反复复的听了起来。
他开始揣摩其她的唱腔来。
南派?不对,应该是北派。
昆曲打的底子,很扎实,不过并不是南方的味道,这明显是北平戏园子的风格。
戏曲这样的传统艺术总是免不了沾染一些旧时传统的糟粕,有的时候圈子越冷就越容易报团取暖,傅老爷子虽然不似有些老顽固一样死扣着系派出身不放,可是在圈子里待得久了,难免也沾染上一些习惯,不自觉的就琢磨起她的师承起来。
可是左思右想冥思苦想,北京有名的几个大家都捋了个遍也没找出来她究竟是师承哪里,总归不可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吧。
他闭着眼睛又细细的听,这回好像咂摸出来了点眉目,她的咬字和吐息总让人觉得有点那位大家的影子,难不成真的是苏派?
可是看神态好像又不像,好像是一本同源的一株参天大树,在空中分叉成了两枝一样。
这可就有意思了。
傅老爷子琢磨来琢磨去,越想越觉得这个姑娘有意思,他想要找机会见她一面。
却只听于秘书在一旁不解风情的扯些别的事情,“最近有一个综艺找上了我们,叫做如琢如磨,是个文博探索类的节目,宣传国粹的,希望和我们戏园子合作……”
话音未落,傅老爷子当即就翻了个白眼,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说,“不见。”
“有时间跟他们耗着浪费,我还不如花时间和这个小姑娘见上一面。”
“对了,这个小姑娘是做什么行当的?”
他刚一问出口,就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和他孙子同时出现在同一部综艺节目里,能是什么职业,艺人呗,于是他又补了一句,“是演员还是歌手?”
在老一辈人的认知中,艺人之分两种,要么是演员,要么就是歌手。
然而于秘书回答:“偶像。”
“哦,”老爷子吱了一声,没太听明白,于是又问,“偶像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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