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空间里几乎没有地方下脚,从前晾在院子里的戏服被收起来放在衣箱里,长衫、头面、刀枪剑戟,还有一些简单的切末。
单人床的垫子很不讲究的直接放在地上,屋子里没有一件像样点的大件电器,没有电视机。这里与其说是住人的公寓,不如说是防止摆件的仓库。
切末:戏曲舞台上所用的简单布景和大小道具。
整个房间里最值钱的一样东西,大概就是靠墙立着的一块牌匾了,乌木的底,鎏金的漆,仍然是那句“千秋万代”。
牌匾还在,可是人却没有了。
“他们……”许春秋想问他们去哪了,他的戏班子去哪里了。
那位拉胡琴的老先生、脆生生的小丫头,还有那个年纪与他相仿的生角儿,他们都去哪里了。
“我放他们走了,”杜子规苍白的笑了一下,“徐老年纪大了,再这么一直折腾下去,他的身子骨要受不住的。”
“小韩丫头年纪还小,马上要上初中了,我总不能耽误了人家小孩子的一辈子。”
“还有彦哥,”杜子规渐渐的有些笑不出来了。
许春秋知道他说的“彦哥”指的正是那天她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正在撕胯的生角儿。
“上次我们去给一个大老板唱堂会,班子里人少,就只能使劲儿做技术。”
“他翻跟头的时候摔了腿……”
许春秋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只有我一个人了,还租那座院子做什么呢?”
他猛地转过头来:“说句实话,我好说歹说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手没伤脚没残的,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饿死。”
“去工厂里做工、去街上发传单、骑着摩托送快递,我做点什么不行,都能养活自己,也不至于混得这么狼狈。”
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可是我不服。”
“老天爷给了我一把好嗓子,我就要唱戏。”
“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要把这戏继续唱下去。”
许春秋看着昏暗的灯光下,杜子规的身影在裂了缝的白墙上投下的影子,无端的又想到了傅南寻口中七零八落的傅家班。
一心想唱戏的人没有条件,有条件的人心却飞了。
这种倒错的巧合简直令人唏嘘。
“不早了,小许老师,”杜子规客气的说,“我送你出去吧。”
许春秋摆一摆手,表示不用他送,她自己也可以走。
她顺着积满灰尘的楼梯间重新回到一楼,推门从那座鸽子笼似的老旧小区里走了出来,小白尽职尽责的把她送回了华娱传媒给她安排的公寓楼下。
许春秋没有着急上楼,而是在原地缓缓地踱了几步,公寓楼附近的环境很好,居住密度低,绿化面积大,和杜子规落脚的那片老旧的鸽子笼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夜风带着微微的凉意,仿佛吹动着她的思绪。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特别想要有个人听她说说话。
她摸出手机来,之前发给陆修的消息下面已经跟了几条回复。
“恭喜杀青。”
“时间不早了,到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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