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一亮洒在大地上的全是金灿灿的朝阳。抬眼看去,东边最夺目的却不是初旭,而是那金丝堆积般的朝霞。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秋季的天气永远是最多变的,就像秋季的阳光一般,拥有其他三个季节的颜色,春季的闪亮银白,夏季的似火烧红,冬季的惨淡乳白。
正因如此这句谚语也多是来形容秋季的。
可温秋雨一行人却不能因为这句谚语而改变行程,就像这句谚语不会改变一样。
最先出门的是柳愈风,多年来他浑浑噩噩,东躲西藏,如狗一般生活。如今重获新生,他自然不愿将大好的时光浪费在无趣的沉睡中。
同样早起的还有顾啸林和温秋雨。
“顾老这么早就起了?”柳愈风道。
顾啸林笑道“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这句话对我这大半截入土的老人很有道理”
语罢三人大笑,柳愈风又问温秋雨有何打算。
温秋雨道“今日我们便要赶到凤翔,你也一道同往吧,待凤翔之事处理完,正好去那寒沙谷为你解毒”
柳愈风道“好”
不一会小厮将小食送到房中,一个精致的陶瓷锅中装着八分的粥,六份馎饦盛在六个红丝口黑满身的小碗中,豆黄色的竹篮里有八个蒸饼。
揭开锅盖,乳香中夹杂着米的甜味随着热气绵延整间屋子。
“今朝春气寒,自问何所欲?苏暖薤白酒,乳和地黄粥。”三人正要小食,门外却传来扶苏公子的声音,而后是小玖。
“白居易所言非虚啊,今朝气寒这一口粥可教人腹中无饥体内无寒啊”扶苏坐在小玖盛好的粥前,赞叹道。
“小食而已,何必如此小事大作”顾封封也是紧随其后。
扶苏白了顾封封一眼,自顾自吃饭。
“用过小食后,我等立即启程赶往凤翔。”温秋雨说道。
除了小玖和扶苏外,其他几人都是轻轻点头。
“请恕在下不能陪同了”扶苏抿了一口乳粥,突然说道。
“嗯?”温秋雨看向扶苏。
“怎么了,你不跟老头子一起了?”顾啸林道。
扶苏道“老伯,家中长辈突然来信,又要事找我,所以。”
顾啸林道“可你与小玖离开我的照料,怎能让我放心啊”
小玖说道“老伯放心,家中自有长辈来接我们,您大可放心”
顾啸林默然。
温秋雨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也就不陪二位了”看了一眼柳愈风于是又道“不过柳兄的毒?”
“此事你且放心,我再此等候家中长辈,多则三日,少则一日。”扶苏说“我自会赶上你们为前辈解毒”
“即如此,那就劳烦公子了”柳愈风说道。
“前辈言重了”扶苏接过小玖递来的手帕拭了嘴角“在下还有事,就不送诸位了,还望见谅”
顾啸林空洞眼睛彻底没有了神采,多年来自己一直孤身一人,自从遇见了扶苏和小玖才有了天伦之乐。
经过这些时日来的陪伴,顾啸林早已将对他恭顺有礼的扶苏视作亲孙子,细心照料他起居的小玖视作孙女。
如今一朝分离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扶苏直起身子,对着顾啸林说道“老伯且放宽心,我与小玖随后就到”
顾啸林微微一笑,再无话语。
温秋雨几人用过小食后便牵马向凤翔直奔而去。
城外,人迹稀少的树林中。
“公子,左伯伯怎么会约你到这来?”小玖环顾四周,多日来的秋意早已在这里的树木的躯干上新添了数道沧桑。
“天机楼行事向来如此,江湖上的风头对于他们可是一点都出不得”扶苏神情严肃,眉间有些阴郁。
从接到信的一刻他的心中便有那么一丝的不安,一种没有缘由的不安。
“小姐久候了”突然间林中传有些熟悉的声音。
虽然还未看到人,但扶苏已然知道了来人正是他等候的人。
因为这样称呼他的只有自家人,而且这样称呼他的人的声音他都记着,他本来就是一个记忆力很好的人。
“左伯伯”扶苏看着逐渐清晰的人叫道。
来人正是那叛变傅惊雷的左孝。
“偷走我的易容膏就为了做个公子?”左孝笑道“玩够了没有?”
原来这扶苏公子正是天机楼主傅惊雷的掌上千金傅雨柔。
傅雨柔嗔道“左伯伯真心小家子气,不就一些膏药嘛!涂在脸上那样难受,就您自个当宝”
左孝说“你可知就那一瓶膏药要多少银两?”
傅雨柔笑道“打住打住,还是说正事吧”
“出门前楼主可是将骤雨初歇给了你”左孝正色道“此物你可带在身上?”
傅雨柔一阵错愕,此物是天机楼最可怕的暗器,只有天机楼历代主人才有资格知道,不过左孝在自己父亲手下做事多年,又从小看自己长大,所以他便没有多想。
“父亲亲赐防身之物,从不敢离身。”
“嗯,甚好,甚好”
左孝抚这胡须,微微点头,就在话音落下的一刻,他抚着胡须的那两根如枯木般的手指在一瞬间化作尖锐锥子,极精准的点住了傅雨柔的两处穴道。
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小玖,在她还未发出声音的一刻便被左孝一记手刀打晕了过去。
不可置信,愤恨,所有能体现被亲近之人暗算后的心情,神情,都集中在了傅雨柔的面庞上,她实在不敢相信从小看她长大的左伯居然对她出手,也无法理解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这一刻她突然开始担忧他父亲,左孝可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了。
“雨柔莫怪左伯,左伯也是为你好”
左孝居然不敢看傅雨柔的眼睛。侧着目光,叹了口气,一只手中内力勃发,将傅雨柔的右臂摄起,另一只手机械似的揭起衣袖。
宛若洁白无瑕瓷器的手臂,有种出淤泥而不染,不容任何人的亵渎。
左孝也不例外,他已然纵横江湖三十多年,早已勘破了情色,再者自己从小看着傅雨柔长大,就像自己的女儿一般。
试问谁会对自己的女儿起不轨之心?
所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让自己干枯的手指碰上那只润色饱满瓷器般的手臂。好像只要碰上就会划伤这件精美的艺术品。
终于,在衣袖揭起一定的时间时,套在傅雨柔的胳膊的上灰白色的圆筒出现在了左孝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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