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多前车之鉴,我对此也有自知之明,自是把姿态放得很低,一而再再而三保证吃完饭就走,绝对不去其他地方逛。想来锦渊也是见我最近闷闷的不太爱说话,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无精打采的,好不容易想起翠微楼这才有了点精神,也可能是我的央求相当恳切,锦渊拗不过我,不管怎么样,他稍微沉吟了会,最终还是答应了我。
翠微楼的生意依旧红火,我们找了个窗边的位子坐下,锦渊像之前一样,为我点了一大桌子菜,不仅有我心心念念的豆沙糕和莲子羹,还有杏仁佛手,四甜蜜饯,清炖乳鸽,莲蓬豆腐,桂花鱼,酱牛肉,全都是我爱吃的,甚至还点了一壶秋露白,秋露白是市郊一家香料店老板自己酿的酒,他家做的香料没传出名气,倒是偶然间酿多了拿出来卖的酒传进了千里巷,入口绵密,回味悠长,据说酒量不好的人第一次喝还能看见小人儿跳舞,在这个镇上也只有几家酒肆能买得到,翠微楼就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个。
见到我一脸藏不住的惊喜之状,锦渊笑道:“我在的话,你可以稍微喝一点。”此时的锦渊在我眼里比任何时候都好看,眉眼如画,温柔又妥帖,他这个师父做得我是十分认可的。
我举着筷子吃得正欢,忽闻窗外传来响动,我放下筷子探头望去,却见楼下一小乞儿正被一穿着华丽的男子拳打脚踢,小乞儿被打流了血,护着脑袋蜷缩成一团,刚开始还出声求饶,渐渐地只剩下嘴里的小声呜咽。然而男子始终不解气,仍旧狠狠地揍根本无力反抗的小孩子,嘴里骂道:“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没娘养的贱蹄子,踢你还脏了爷爷我的脚,蠢狗,还敢不敢挡你爷爷的道了?碍眼的狗东西,爷爷我这就好好教教你,让你长点记性。”
看到这幅场景我岂还能做得住?欺负人欺负到姑奶奶我眼皮底下了,看样子定是嫌日子过得太顺畅了,我放下筷子便要去管,锦渊却拦住我:“别去。”
我急道:“为什么不让我去?那孩子快被打死了!”
锦渊道:“人各有命,祸福生死自有因果,命苦至此倒不如早些死去,也算是一种解脱,再世兴许能投个好胎。”他说这些话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像羊吃草,天下雨那样天经地义,稀松平常。
我看着他那张俊雅圣洁的脸,却似从来不认识他一般,人命在他眼里竟然如此没有重量,我甩开他的手,冷冷道:“我若不知便罢,可既然被我看见了,便不可能当它不存在,你管不管是你的事,你若不管,也别拦着我管!”说罢,想也不想跑下楼,一把抱过缩成一团的小乞儿,小乞儿浑身颤抖,身上都是血和泥,我抱在怀里,摸到的都是骨头。
我怒火上涌,冲那男的道:“瞧你人模狗样,却只会欺负小孩子,有本事找和你一样的男人正儿八经打一架,不敢打的话就滚回你的地窖里待着,别爬上来见人,丧良的事干多了小心嘴上流脓,足底溃烂,鸟兽食心,不得好死。”
说我练功打架不行,嘴皮子功夫还不行吗,那男的想必从未被如此咒过,愣了一愣,随即跳脚,破口大骂道:“哪儿来的贱蹄子,你爷爷的事也敢管?”招呼左右道:“你们几个,给我把这两个贱奴往死里打!”
旁边的几人上前将我围住,老实说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怵的,但怯疼归一码,气势上是万不能输的,更何况对这泼皮的愤怒早已超过了畏惧,我抬头,恶狠狠地望向这些欺软怕硬之徒,姑奶奶我九死一生都不知经历过多少回了,就这点小场面还想我屈服?
正欲运功,这男的不知怎的,又制止了左右,蹲下身凑到我面前,粗鲁地捏住我下巴抬起我的脸,上下端详道:“哟,小贱婢长得倒还不错,水灵水灵的,瞧这眼睛还带波呢,我看你是故意想勾引爷爷我,爷爷这就遂了你的愿。”又对手下道:“你们,给我把这女的带回去,爷爷我今天就让她舒服舒服。”
虽说锦渊已教我如何用法力遮掩脸上的疤,但我有自知之明,法力实在是不济,面对这一大群身强力壮的男人肯定是很不够看的,更何况我还需要保护孩子,我如果和他们动起手来就分不出心了,到时候别我们两个都折在这里。
我把孩子紧紧护在怀里,心里仍存一丝侥幸——这光天化日强抢民女的戏码怎么也不会到我身上吧?就是市井无赖好歹也应该有点原则和底线吧?
孩子颤抖得更加厉害,牙齿咯咯作响,听到他们说的话,转身挡在我面前哭喊道:“不要……求求你们,不要……“破烂的衣衫下是小孩瘦弱的身躯。
这么小的孩子,他独自面对的是一群恶霸,我不知道周围的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态看这场热闹,这欺负弱小的吊眼男固然让我恶心,可旁人的冷漠更叫我心寒。
还有锦渊,你是我师父,我信你敬你,你却让我不要多管闲事,且不说这是不是我们所连力所能及的,如果在我眼皮底下发生了还让我袖手旁观,我是万万做不到的,他所说的话和我心中认可的完全背道而驰,我又怎么能去遵守?
或者说,锦渊,此时此刻我是否也成了你口中的”闲事“了?是不是在你眼里,现在不自量力要来管这孩子的我十分可笑?锦渊到现在也不曾插手,看来他应是和那些无数路过的人一样,冷眼旁观,看我们怎样被羞辱,怎样恐惧,怎样难堪。
但我偏不能如他们的意,我拍拍孩子的头,深吸一口气,安慰他道:“怕什么,姐姐在呢,记住,求饶是没有用的,不要哭,更不要怕,就是死,也要让恶人尝点苦头。“
我屏息凝神,将为数不多的法力汇聚于掌心,一掌切到肮脏的手搭在我身上的那人,他毫无防备,被我这一掌震退了好几步。
“哟呵,有点意思,我还就喜欢这种倔强的,都给我上!”说着,那些人竟一窝蜂全部涌上,实在是不要脸至极,我抱着孩子正欲起身还击,忽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呵斥:“放开她!”
无比熟悉。
是烨王?!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