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楼高独倚,手可摘星辰。
然而今夜,无星,无月,只有漫天飞雪,与凛冽寒风相伴。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顾影阑畏寒至极,如今更是冷得直哆嗦。
“爷是看你今儿没去宫宴,怕你寂寞。”
顾大小姐冷得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怒瞪君祁良,“世子爷脑子不好,可以去找找太医。”
“不用找啊,还有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还住在我府上呢!”
顾影阑无话可说,转身便要离开。
“哎哎!好妹妹,你先别走,爷其实就想给你一个惊喜。再待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世子爷折腰,可怜巴巴的,怪招人疼的。
“妹妹先闭上眼睛。”
顾影阑在他恳切的注视下无奈阖眸。
耳边很静,风雪声声入耳间,还有少年炽热的吐息,他在干什么?
远方忽然传来一声亘古悠长的钟鸣声,仿佛是整个城市苏醒的讯号。
“妹妹,睁眼吧。”顾影阑睁开双眸,便看见一束烟火绚丽绽放,她还看见了,双手冻得通红的小孩子,将手上的小爆竹与小伙伴分享,卖糖人的小贩在灯火通明的小巷里吆喝着,明明是俗气的哩语,却带着悠长而隽永的余味儿。
头顶是盛世烟火,脚下是滚滚红尘。
而她和君祁良仿佛游离于云端之上,成为那烟火中的一点灰烬。又恍若,置身于俗世之中,成了那户人家门口的红灯笼,又好像是小贩熙攘间脚底踏过的一抹微尘。
很奇妙的感觉,但她一点都不讨厌。
“顾影阑。”少年第一次这样正儿八经的唤她,他的鼻间被寒风刮得通红,这让他褪去了往日张扬的外壳,“对不起。”
他以君子之礼,朝她深深一拜,可他的声音,却是那么的颤抖。
他在紧张什么?
他在害怕什么?
他又为什么道歉?
“如果当初的我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成熟的我,那是不是,那时的你就不会落入水中……”他这话颠三倒四的,可顾影阑却一下子听懂了。
落水之后,她的身体日日被寒毒折磨,他的心里也同时被一颗名为愧疚的火种夜夜焚灼。
她和他,都困住了自己。
她嘴上说着原谅,但心中何尝不怨?
他表面嘻嘻哈哈,却心里深埋懊悔。
想通这点,顾影阑心底最后那丝怨气儿也没了,她也不想君祁良仍因此困住自己。
所以,她笑了,“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五岁那年的落水才不去宫宴的吧?”
君祁良懵了,难……难道不是吗?
少年白晢如玉的脸瞬间绯红一片,他这是,自作多情了?!
“傻瓜。”顾影阑的唇角漾起微翘的弧度。
她轻轻拥住了愣怔的少年,像是穿越了混乱的时空,拥住了那个站在水池边惶然无措的小男孩。
这时,又一道钟声自皇宫敲响,佛音涤荡尘世,天空万里,烟火齐齐绽放,刹那芳华,演绎一派盛世气象。
“阿良,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柔,她第一次唤他阿良,在盛世烟火里,在云霄高楼上,他心中深埋已久的阴霾与愧疚似乎也随着飞雪与钟声消散于大地的怀抱里。
他哭了,在她纤瘦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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