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想过许敬宗见到自己时的反应,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到他会嚎哭。
“你……”许敬宗嚎哭也就罢了,可他还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穷?”李治觉得不可能吧。大唐虽然不算是太富裕,可对于刺史这个阶层的官员来说,穷是不可能的。何况许敬宗在朝中任职多年,家中也颇有些钱财,怎么就哭穷呢?
“许卿,这是为何?”李治见他哭的伤心,就有些难受。
许敬宗抬头,泪眼朦胧的道:“陛下,华州的百姓苦啊!华州山多地少……”
随后就是许敬宗的表演,一番话把华州差点说成是人间地狱,不过也差不多了,因为李治已经幻想出了易子相食的人间惨剧每天都在华州发生。
“咳咳!”幻想是一回事,实情是一回事,李治满头黑线的道:“朕每日召见各处刺史探问民情,说什么的都有,可就是没有华州这般惨的,你……难道你在华州倒行逆施,弄的民不聊生?若是如此,朕当重惩!”
许敬宗心中一个咯噔,才想起这位可不是那等‘何不食肉糜’的昏君,就干笑道:“臣见到华州百姓贫困,心急如焚,这不,臣就想了个法子,让百姓做竹编……”
嗯?
李治沉吟了一下,看看周围,边上的王忠良摆摆手,除去他之外,那些内侍都出去了。
是个忠心的。
李治满意的道:“想做竹器卖?”
许敬宗点头,李治叹道:“小打小闹罢了,到时候卖不出去,麻烦不小……”
这年头的商业……说句难听的,连长安这等国际大都市都是限定在东西市交易,商业手段哪里能和后世的相提并论?
所以李治觉得这个策划不怎么地。
可许敬宗却不同,贾平安给他出了几次主意,一次比一次有效果,所以他渐渐的深信不疑。
“陛下,臣……这是贾平安的主意。”许敬宗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事儿说了。
“扫把星?”李治沉吟了一下,“你以为如何?”
这话问的是人,也可能是这件事,许敬宗却觉得是人,“此人臣以为不是祸害,而且恋家。”
“为何?”李治的眸色平静,仿佛是在问晚膳吃些什么。
“他那个表兄没什么本事,可贾平安却把挣到的钱都交给他掌管,这等胸襟……臣就是看到了这等胸襟,才放过了他。”
李治笑了笑,“一个人能不爱财,若非是胸有大志,就是胸襟宽阔,视钱财如粪土,你以为他是哪一类?”
帝王看问题的角度和普通人自然不同,许敬宗低下头来,“臣以为是胸襟宽阔。那少年从小被人欺负,可却没有一丝戾气。”。
他抬起头来,神色认真的道:“陛下,臣当年经历颇多,哪怕多年过后,心中依旧有戾气。可那少年却没有。若非如此,臣定然会果断镇压了他。”
当年许敬宗和父亲被造反的宇文化及拿下,准备干掉,父亲许善心苦苦哀求,最后许敬宗逃过一劫,但许善心却惨死在他的眼前。那一段经历是他一生的梦魇。许敬宗的性格这般蠢萌,这般直接,也和那一段经历有关系。
这便是环境塑造人。
“整个华州都弄竹编,朕不看好。”李治转换话题的速度快的惊人,“若是亏了该如何?”
许敬宗说道:“臣……兜底!”
“咳咳!”李治觉得这不是那条贪财的忠犬,“你想要什么?”
“臣想要一万贯。”许敬宗说道:“这钱臣会用于收购那些百姓的竹编,贩卖了之后,臣自然会还回来。”
竟然学会了借贷。
李治觉得老许长进了许多,可……
“朕也穷呐!”李治唏嘘着,“宫中的钱财并不多,一万贯,你想让朕明日吸风饮露吗?后宫那么些人吃什么?喝什么?”
“那就千贯?”许敬宗一脸纠结。
别人来借钱,一文钱都没有,可这是忠犬,必须要给些支持。
李治叹息一声,“多了没有,就一千贯。”
“臣……”许敬宗悲痛欲绝的道:“两千贯吧,陛下!臣真是太难了!”
李治从未遇到有人和自己这般讨价还价,不禁觉得有些荒谬,“一千五,再多……什么都没了。”
“多谢陛下。”许敬宗笑的很是得意,李治就随口问道:“你开始是想要多少?”
“百贯。”许敬宗脱口而出,然后跪下请罪,“臣罪该万死。”
哎!
李治很头痛的道:“你可知晓朕最头疼你什么?”
许敬宗低下头,“臣欺骗了陛下。”
“错了。”李治淡淡的道:“你这个有话就说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哪日你若是当朝说想弄死谁,你说说,回头你想怎么死?”
他最担心的就是把许敬宗弄回来后,这厮当朝指着长孙无忌等人叫骂,说出些让他都没法收场的话来。
许敬宗默然。
他不蠢,以前也是说话有分寸,行事有分寸,只是经历了生死大劫,目睹父亲死在自己的眼前后,他的性子就有些扭曲了。开始他还想改,后来发现有话就说竟然深得帝王的喜欢,就懒得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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