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里习俗真是奇怪。每逢有人逝去皆要找方圆镇的得道高僧前来敲定时间，决定何时出殡。而白家这边，给了夜间戌时时段。

夜间出殡，闻所未闻。这丧亲之事本就凄凉，又选了这样的清冷时间，难免令人心生寒意。

苏离在外等了许久，都不见二月的人影。她现在可不想再费力讨好白落衡了。见那边已经整装待发，苏离让满月去看看二月是不是在里头。满月前去扣门，半晌也没人回应。没办法，只得推开门。苏离来到房内，却只看见白落衡只身躺在床上，不见旁人踪影。

可见他正熟睡，眉头微蹙，像是梦见了什么坏事。苏离凑近看了看，此时的白落衡额头上都已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睫微颤，仿佛下一秒就要醒过来。可事实上苏离唤了他几声，皆没有被听见。赶紧叫满月打了盆水来，苏离则用布巾给他擦了擦。

看着他这张脸，长相喜人，一时间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可苏离又想起今日他对自己说的狠话，又瞬间觉得他也不过如此。

还好二月终于从外头回来了，见他匆匆忙忙，应该是去办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果不其然，他手中还拿着大包小包的药。没等苏离问，二月就主动解释：“公子没什么大事，我只是忘记带了药过来，这才去拿了新的来。”苏离点了点头，又问起二月道：“你家公子睡了多久了？眼看祖母就要出殡了，他要是去不了，岂不是……”“无事。我已经告诉公子，老祖宗已经走了。”二月答道。

原来如此。苏离知晓后，也没有继续留在房间。“既然如此，就劳烦二月你继续看着二公子了。”说完后苏离走了出去，带上门外的满月，一起去了院外。

孙儿不在，孙媳总不能不去的。跟随着长长的白色队伍，徒步去山上。虽说人多，可还是觉得森森然。苏离紧紧拉着满月，努力感受着旁人的温度。一旁也有几个侍女陪着苏离，只是她们也不说话，只知道傻傻跟着。晚间小镇本就少人，如今来了一列出殡队伍，街道两旁的人家皆紧闭门户，不敢出来。偏偏此时还飘起雪来，更是冷得令人颤抖。

所幸去往山林的路不算太远，沿途也还算平整。到了山脚处，白家主母叫苏离莫再跟去了，路不好走，不好伤到了她。苏离表面答应着，内心却无比拒绝，走了这么一路，却也还是没能送祖母最后一程。吃过的苦都白吃了。

留下了几名打手和侍女，陪着苏离在这里等着。此外还有一位小姑娘与她母亲在这，那小姑娘约莫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之前苏离竟然没有看见过她，圆圆糯糯的，讨人喜欢。问起旁人，才知道她是祖母的曾孙女。

随后侍者用火把点着生了火，苏离才看清了一旁的小姑娘。其实是见过的，之前在灵堂时，小孩子跪了一会就睡了休息。期间她不吵不闹，自然没有引起苏离的特别注意。倒是之前的两个小男孩，顽皮生事，让苏离记住了一番，此时那两个小男孩也硬是跟着上了山。

那小姑娘的母亲似乎不太敢与苏离交流，坐得远了些。苏离就主动与她搭话：“您过来些吧。这晚上冷，别冻坏了。姑娘也得过来暖暖才好。”听见苏离讲，那女子才抱着小姑娘走近了些。她坐定，就跟苏离客气道：“夫人莫要尊称民妇，民妇实在惶恐。”苏离想了想道：“如此一说，我夫君尚且无功无禄，也是民。所以我们都是一样的。”

那女子这才抬眼看了看苏离。见这二夫人生得水灵标致，气质雅致，说话也亲切温柔，果然是书香门第的女儿。自然与自己是不可比的，如今自己只是白家分支的一房妾室，又怎敢与这样的高门贵妇平起平坐。紧接着回复她道：“夫人真是折煞民妇了。”

见她还是如此，苏离也不再与她争论什么。相反，那小姑娘却不和他母亲一样躲闪，而且一直看着苏离，眼神纯澈无比。苏离试探性地对她说一句：“你过来。”那小姑娘也不怕，就真的走了过来。她母亲叮嘱她几句话，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待她走到苏离面前，苏离笑着问问她：“你是谁呀？叫什么名字？”“问夫人安。我爹爹也是曾祖母的孙儿，我叫白楚璇。”小女孩的声音甜糯糯的，直触心底柔软。

“白楚璇，真好听。想来你爹爹也应是个文人雅士。有没有教你学什么书呀？”待苏离问完，小楚璇回头看了看母亲。那女子接着答道：“夫人可能不知道，我们家是经商的，自然没有时间去好好学习那些修身养性的事情。小女的名字，还是衡公子给起的。”苏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也难怪了，经商之人自然不会去管那些风花雪月的了。

苏离抱住小楚璇，摸摸她的手，有些凉，就用自己手去烤暖和了再给她暖一暖。楚璇看着苏离，忽然说了句：“母亲说谎。”这下不仅苏离一愣，楚璇母亲也愣住。

“那你说说，你母亲如何说谎了？”苏离说完又让人搬来一张凳子让小楚璇坐下。“母亲没和婶婶说，是家中不让我学。因为我是庶女，爹爹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不仅是我，我嫡生的长兄长姐也不喜欢学文，他们都想跟着家里学经商。可我喜欢的，每次我都希望能来曾祖母这里，因为来了就可以和衡叔叔一起，他会教我识文断字，学书法明礼仪。”

“竟是这样？”苏离顿悟，她又看了看楚璇的母亲，只见她痴痴地看着女儿，眼中透出深深的无奈。苏离又问起楚璇母亲：“小嫂，楚璇说的可是真的？”只见她点点头道：“这是常事。您肯定也明白，庶女在家中是没有什么地位的。可惜了我小女，投胎到了我这里，若我非妾室，定然不会如此亏待于她。可是夫人，我也有我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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