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远志走了进来对着陈县尉行了个礼,恭敬的行了个礼,说道:“草民伍远志,见过大人。”
接着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走到了赵子衿等人的身边,轻声喊了声“东家”。
五美酱园离衙门不近,一来一回要将近一个半时辰的脚程。看到伍远志额头的汗,赵子衿知道这人肯定是一刻没停从酱园一路跑来的。
“敏秀婶已经送到堂下救治了,叔你不用担心,敏秀婶不会有事的。”
“伍远志?三弟,你这是连张家的老祖宗都不要了!”张大指着伍远志的鼻子大骂道。
张二媳妇看着赵子衿身边的伍远志直发愣,眼前这个人跟几个月前回到家里来的人完全不一样,一身短打包裹着浑身是劲的身体,原本佝偻的腰也挺直了,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哪里还有几个月前被她们扫地出门时的颓废相。
伍远志本来就长得高大,原先因为吃不饱穿不暖,又瘦又黑,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头发也有些灰白,看上去跟四十多岁的人似的。
自从到了家里来,一天三餐,顿顿不落,还时常给赵子衿试吃这个试吃那个,加上酱园人手不够,经常还要帮忙搬搬抬抬的,这不就把二头肌给练出来了。
一个人吃得饱穿得暖,生活有盼头,身边有嘘寒问暖的亲人,精神面貌自然是不一样的。
血缘是割不断,伍远志不想大声跟兄嫂争吵,只是沉默地站在了赵子衿她们的身边,没有理会张大的大骂和张二媳妇的打量。
张二见自己的媳妇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弟弟,气不打一处来,仿佛被戴绿帽子的人是他。
“三弟,娘死的时候一直念叨着要我们兄弟互相扶持,你现在发达了,就不要我们这些穷兄弟了。我们还担心你被张秀秀那贱妇带了绿帽子,大老远的从张家村跑来给你主持公道。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你还有没有心?!我看你是被那贱妇迷昏了头!”
听到张二的话,伍远志的眼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有愤怒有悔恨,更多的是心疼。
这些年他们夫妻为了这个家,不惜卖身到人家家里为奴为仆,得到的月钱奖赏悉数寄回家里,连两个孩子那么大都没有穿过一次新衣服,吃过一块糖。再看看这些人,一个个膘肥体壮,连他的几个侄子侄女也是白白胖胖的,这些人拿着他们寄回来的钱过好日子的人,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妻子,伍远志不忍了!
“大人,我张三这么辈子来诚诚恳恳,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兄嫂的事。秀娘嫁入我家门,没有享过一天的福。我为了这个家远走州府卖身为仆,秀娘也一路相随,我们夫妻二人在老爷家得到月钱也不敢乱花,全托人带回来。那怕因为母亲死前我们未能床前尽孝,兄嫂在大雨夜将我们一家赶了出来,秀娘仍是体谅我,半句埋怨都不曾说过。今日兄嫂不顾情分殴打我的妻子,现在又为了莫须有的事情诬告她!求大人明鉴,还我妻子一个公道。”
“小叔,我们这是帮你教训那贱妇。她红杏出墙勾搭成奸败坏我们家的家风,我们大老远的跑来教训她有什么错!看你一身光鲜亮丽的,你这是发达了就要抛弃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吧,真的打的一手好算盘啊。娘虽死了,但是我们还没分家呢,你那云吞铺我们也得有一份,拿着张家的钱财开的铺子,你可不能一个人独吞!”张大媳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其实伍远志穿的并没有多好,只是粗布衣上没有补丁罢了。但是在张大媳妇的认知里,小叔一家就是家中的奴仆,不配穿这样好的衣服,就应该穿的破破烂烂的被她们奴役才对。
张大附和道:“对,大人,这店可是我张家的,张三伙同外人霸占张家家产,求大人做主。”
伍远志怎么也没想到兄嫂竟然是打着霸占云吞店的目的来的,连忙澄清说道:“大人,这店是东家一家的跟张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连我们一家都是东家在牙行买回来的奴仆,东家和善,待我一家如同亲人,不仅给我们吃饭穿衣,还教我两个女儿识字明理,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德,那能肖想东家的家产。望大人能够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东家。”
陈县尉自然不会只听这些人的只言片语,既然涉及到下人买卖的是,去拿官衙的文书看看不就知道了,谁真谁假了。陈县尉让人去传官牙的人上来,官牙离府衙不远,半刻都不用,负责下人买卖的牙婆子带来的盖官牙红字大印的留底文书过来证明了伍远志说的证词。
证据确凿,伍远志一家确实是人家的奴仆,还是终身的那种,除非有主家写放奴书,不然他们一家这辈子都是主家的奴婢。
牙婆子拿着文书上塘,张家人就知道不妙了,一时间张大张二兄弟开始互相指责了起来,纷纷把责任推给对方,生怕陈县尉把诬告罪定在自己身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情怀为利休。
宋之初看到这些人仿佛就像看到了现代为了不抚养老人又想得到老人留下的房产而互相指责的人,有利可图的时候抱团抱得比谁都紧,一旦出事要承担责任了,又如同仇人一般互相指责。吃相真的是太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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