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三人经过紧急闭门磋商后,在周进财的带领下往陶家大宅赶去。
朱秀劝说方翠兰和朱虹莫要带兵刃,此番前去,大概率是文斗。
当着葛立德葛老的面,总不至于打起来,若真动了手,老朱家即便不吃亏,也落了下乘。
陶家先礼后兵,说明暂且还不想跟朱家撕破脸,朱家若是沉不住气,先上门大吵大闹一通,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朱秀三言两语将这些利害关系解释清楚,方翠兰铁青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将齐眉棍和长刀留在家中。
最委屈的当属周进财,明明只是奉了老泰山之命前来传话,却被方翠兰当作人质一般,押送着往陶家而去。
稍微走慢了些,少不了一顿喝叱,周进财满心无奈,也知方翠兰怒气未消,不敢吭声,万一再度激怒这母老虎,怕是少不了一顿暴揍。
朱秀瞥了眼走在前头的周进财,别看这厮在外面风光,赘婿的身份让他在陶家说话总是矮一截,以陶家的强势,他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陶家的大宅建在村北,背依丘陵,东边一片四五百亩的辽阔水田都姓陶,碾子河当中穿过,无数的水渠和沟道彷如触角一般延伸开。
这一片陶家的祖宅占地六七亩,一间两架的门屋两边是长长的土石墙,墙头还遮了瓦片,乌黑的两扇大门显示出作为陶朱村首富的气派。
朱秀稍一感慨老陶家的确有钱外,也就再无别的感受,好歹也是从钢筋水泥的时代过来的,到这陶家,跟后世去城郊农家乐没啥区别。
方翠兰却是一把拽住朱秀胳膊,远远地望了眼老陶家的大门,犹豫地小声道:“儿啊,空着手进陶家,为娘这心里不踏实。要不...咱娘仨拎上几块砖头,娘再去捡根柴棒?”
朱秀咧嘴苦笑了下,忙劝阻道:“别别!您用不着担心,陶家难道还敢害了咱性命不成?好歹是来吃席的,拎那些玩意多难看?万一坏了咱朱家在葛老爷面前的印象,那才是遭了呢!”
“我儿说的倒也是!”
方翠兰点点头,“陶家虽然人多,但都是无用之辈,我儿放心,有为娘和你大姐护佑,若是情势不对,我们就带着你杀出一条血路!”
“...母亲且安心,陶家知道母亲的厉害,绝不敢乱来。”
朱虹略显忧虑地道:“小弟,姐姐倒是不怕陶家敢动粗。只是他们若以你学业上的事为难,该如何应对?你之前说的文斗...娘和姐姐都帮不了你!”
朱秀信心满满地笑道:“大姐无忧,他们若是想斗,那弟弟就陪他们斗一场便是了。弟弟好歹进学三年,自得老仙指点后,更觉学识突飞猛进,想来应付一个陶家不成问题。”
或许是朱秀的自信让方翠兰和朱虹宽心了不少,母女俩点点头不再说话,左右护法似地将朱秀护在中间。
“前进!”
朱秀气势昂扬地一挥手,昂首阔步进了陶家大门,周进财像个门房子一样提着长袍下摆溜进大宅里报信。
陶家出迎待客的人不少。
为首的一名精明干练的瘦老头正是村正陶作礼,身后一男一女是他的儿子陶广武和女儿陶元娘,后面还跟着三名少郎。
至于周进财,亦步亦趋地跟在最后头,低眉顺眼的模样,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陶家的下人。
朱秀迅速地扫过一眼,将这些人与脑中记忆对上号。
陶广武乃是本村有名的闲汉,好吃懒做,唯父之命是从,此人不足为虑,朱秀心中将那身材敦实却神情懒散的汉子踢开。
陶广武唯一的能耐就是生了三个儿子,朱秀朝那神情各异的三名少年瞟了眼,其中两个他见过,还有一个年岁最长的却没有印象。
朱秀又朝那拉着方翠兰姐姐长姐姐短叫个不停的热情妇人望去,那就是陶元娘,陶作礼的女儿,也是周进财的媳妇。
朱秀印象中,这女人倒是个难缠尖酸的婆娘,周进财被她吃的死死。
方翠兰也不止一次叨叨过,说这陶元娘,当初朱大全考上乡贡郎时,一天要来朱家串四五次门,叫方翠兰姐姐那叫一个亲热。
朱大全一过世,陶家人除了出殡时出于礼节露过面外,和朱家再无其他往来。
这次陶家想打学舍名额的主意,便再度对朱家热情起来。
方翠兰的手被陶元娘握住,满脸都是不自在,十分辛苦地应付着父女俩的虚假客套。
倒是没人拿正眼看朱秀。
见母亲憋的辛苦,生怕她憋不住将火气撒出来,朱秀忙凑上去道:“陶村正,还是先拜见葛老要紧!”
方翠兰一经提醒,赶紧道:“不错!葛老爷难得到陶朱村,我朱家自然是要好好拜见一番!”
方翠兰手臂一震,立时将陶元娘震开,父女二人相视一眼,陶作礼笑眯眯地捋着一把杂须:“葛老正在堂屋高坐,朱家娘子请!”
陶元娘再度挤上去挽住方翠兰的胳膊,嘴巴说个不停,那模样好像跟朱家交情有多深厚一样。
陶作礼稍微落后几步,打量一眼朱秀,关切似地道:“朱小郎头风急症可好了?”
朱秀拱手微笑道:“多谢陶村正关心,晚生病症已然痊愈!”
“那便好!”陶作礼点点头,似乎觉得朱秀与往日不同,又多看了他几眼。
朱秀神情淡然,举止从容,让陶作礼暗暗感到纳闷,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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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朱秀,拜见葛老,拜见刘师!”
老陶家通透敞亮的堂屋中,朱秀立于堂下,朝着主宾位上的两人长揖及地,声音清朗地见礼。
葛立德年逾六十,头发花白,满脸褶皱,一双老花的眼睛眯着,颇有几分老态龙钟之样。
学舍讲师刘达三十五岁,身形微胖肤黑,除了在学舍担任主要客师外,他还脱离不了一个耕农的本质,故而气质上有些混搭风。
水口乡学舍虽然只有九名学子,但朱秀绝对是其中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位。
因为他已经连续三年学业成绩垫底,葛立德和刘达就算不想记住他都不行。
葛立德拖着长长的鼻音“嗯”了声,又道了句“好”,便再无下话。
刘达神情复杂地望着朱秀,勉强笑了笑,想说什么,看了眼陶家人,又闭上嘴巴,心里暗叹一口气。
算起来,刘达还是朱大全在房山书院时的师弟,刘达对朱大全向来是敬佩惋惜。
只可惜,朱大全唯一的儿子,却没有继承那份读书天赋。
方翠兰扭扭捏捏地朝葛立德福身施礼,葛立德简单寒暄两句,方翠兰都结结巴巴地差点没应付上。
陶作礼和葛立德又谈笑了一阵,便挥手让人上席。
朱秀望着一群五大三粗的村妇,扮做青衣女佣的模样,端着菜肴上席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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