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生们被打散分作四队,分别进入四间敞亮官房内,朱秀被分到了丙字房二十号。
官房内早已腾空清扫干净,摆下数十张案几,案几后有一个薄薄的小垫子。
朱秀跪坐在案几后暗暗叫苦,不停地扭动屁股,感觉浑身难受,巴不得早点考完走人。
每名考生都领取到一小块墨锭,开考前留出时间,让考生将墨研匀。
一名曹官和一名胥吏加上两名衙役,组成了每间考房的监考团队。
之前为朱秀搜身的那名高胖衙役也在其中,手扶腰刀站在角落处,机警的目光四处扫视。
似乎察觉到朱秀在看他,那高胖衙役目光扫来,大饼脸上似笑非笑。
朱秀低下头继续研墨,他总觉得这高胖衙役身上有股子悍气,和王戮五感觉很像。
一张能够铺满整条案几的白麻纸发下,在右侧顶头处写上名字籍贯和考房座号。
这年头,糊名法倒是已经出现,可即便在省试中都无法严格落实,更别说地方县考。
直到这会,县衙曹官才将一块贴有考试题目的木板竖起,摆在最前头,让每一个考生都能瞧清楚。
朱秀瞟了一眼,发现上面只有贴经和墨义的题目,诗题倒是还没出。
“现在开始作答,申时初二刻,加试诗文一首,诗题届时公布!”
曹官冷冷地说了一句,顿时在考房里引起轩然大波。
朱秀瞄了一眼其间情形,不知情的考生面色陡变,群情汹汹,嘟嘟囔囔地抱怨起这突然公布的加试。
也有不少考生显然提前知晓内情,却也只能苦笑摇头,唉声叹气。
“喊叫个什么?若有哪个不愿意考的,现在就可以出去!此乃陈县尉所作决定,所有诗文都会由陈县尉亲自评鉴!”
曹官厉声大吼了一句,顿时压下考房里的嗡嗡嘈杂声,所有考生只得埋头乖乖作答,无人再敢起哄。
朱秀也苦笑一声,不愧是陈拾遗,会玩!
以陈子昂的才名,对考生所作诗文做出的评断,想来无人会不服。
最起码在房州,找不到能与陈子昂在才学上媲美的人物。
朱秀挑选了一根硬毫兔毛小楷笔,这支新笔还是方翠兰专程给他买的。
蘸了蘸墨汁,朱秀略作沉吟。
贴经和墨义再偏门也难不住他,关键是不知道诗题会出什么。
如果诗题偏门的话,他这一项的考分就不会太高,那么贴经和墨义就必须答的稍微好些,能保证最后的综合得分不落于人后。
反正葛立德已经放弃了名次要求,只要能考上,朱秀也就心满意足了。
当即,朱秀提笔开始作答,以一手漂亮的柳体,开启了他正式踏入考学生涯的第一步。
为了稳妥起见,朱秀没有刻意答错贴经题,在墨义题上,也认真融汇了《五经正义和《十三经清人注疏上的诠解,洋洋洒洒挥毫而就,将十道墨义题写的那叫一个花团锦簇。
申时初二刻,诗题准时公布。
朱秀一看就傻眼了。
诗题一点不偏门,相反,是很传统很正统的“劝学”题!
以劝学为题,做诗一首,文体言句字数不限!
“陈拾遗啊陈拾遗,我还是猜不透你呀!”
朱秀暗暗郁闷,望着自己身前,那张写的满当当堪称完美的答卷,一时间有些无从下笔。
劝学诗很常见,但要写好也不简单。
朱秀肚里存货很多,不乏一些后世传世名篇。
可如此一来,他这份答卷未免也太完美太漂亮太惊艳了些。
朱秀时刻牢记低调、稳健的人生座右铭,本着中规中矩考上县学的目的,可不能太过引人瞩目。
可惜现在想要修改卷纸已经来不及了,朱秀只能硬着头皮写完。
“早知就不该将贴经和墨义答得太好都怪那陈伯玉,玩什么临场出题嘛......”
朱秀嘀咕抱怨着,若是早早公布诗题,他就能算着分数,来个压线过关,低调又不失稳健地考上县学。
“罢了,就写这一首吧......对不住啦,颜鲁公......”
心中有了定计,朱秀笔走龙蛇,在答卷末尾写下一首劝学诗。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熬到申时正二刻,考试结束收卷的锣鼓声敲响,朱秀松了口气,忙不迭地交了卷纸,强忍下半截的酸麻疼痛,一瘸一拐地出了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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