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周进财从陶家接到儿子周旺,爷俩一进朱家门就跪在朱秀跟前。
“周叔,无需如此,快起来吧!”朱秀伸手去拉周进财,却被他挣脱开。
周进财顶着一张淤青肿胀的脸,泣不成声地道:“小郎君救我父子于水火之中,又为了周某割让新式绞麻法,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此生愿为朱家当牛做马!”
朱秀拽了几下拽不动,只好求助似地朝方翠兰使眼色,方翠兰上前拎起他的胳膊一提溜,就将周进财整个人提溜起。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如今你也算脱离苦海,今后带着儿子好好过,说甚当牛做马的屁话?甭叫老娘瞧不起你!”
方翠兰眼一瞪喝叱一声,又笑眯眯地摸摸周旺的脑袋,小家伙留着个“瓦片头”,光溜溜的脑袋,虎头虎脑的样子煞是机灵。
“眼下你爷俩也没个去处,就留下吧,反正这宅子里空屋多得是。陶旺不周旺这孩子我也喜欢。孩子跟了你也好,早些带出来,免得沾了陶家人的恶性。今后呀,有我老朱家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你爷俩。”
周进财抹抹泪,抽噎着止住哭声,使劲点头,心中对朱家的感激之情愈浓。
方翠兰牵着周旺出了正堂,周进财平复了一下心绪,小半边屁股挨着椅子坐下,神情已是振作了不少。
朱秀笑道:“周叔,我娘的话你也听到了,安心住下,别想太多。我娘这人你也知道,性子糙,将宅子交给她打理我还真不放心,你多担待点,趁这段时间没事,将家里的事担起来,要用钱的话只管跟我娘说,别有啥拘谨的。”
周进财连忙点头应了声,旋即又唉声叹气道:“失了新式绞麻法,又不能重开作坊,周某算是废人一个,今后怕只能跟着小郎君跑跑腿。”
朱秀笑道:“绞练麻纱这种行当,没什么技术含量,来钱还是慢了些,给了也就给了,用不着心疼。办不了绞麻作坊,我们可以办别的。周叔,你看看这个”
朱秀拿出那张多锭大纺车的图纸,周进财接过来一瞧,“呀”地惊呼一声,细细看了会,才看出这是一种纺车。
“此种纺车,似与现今织户所用的脚踏纺车大有不同啊!”
周进财虽未从事过织造业,但他经营的绞麻坊本就是整个行业的上游产业,对于接下来的纺线和织布也有所了解。
朱秀略显得意地道:“此种新式大纺车,是我根据历代能工巧匠的改进,做进一步改造而成,同样单人操作,效率可以达到传统脚踏纺车的三至五倍!若将作坊建在河流之畔,引河水作动力,一昼夜纺麻百斤不成问题!”
周进财捧着图纸啧啧称奇,端详着朱秀,好半晌喃喃道:“朱小郎君莫非真是天星下凡?竟懂得如此多神技?”
朱秀打了个哈哈,正色道:“咱们不做绞麻,转做纺织!房州乃是产麻之地,麻纱供应充足,却多是流向外州。若是能造出这种多锭大纺车,再到江淮采购一批织机,就地招募织工,咱们自己就能大量产布!”
周进财本就头脑活泛,朱秀这么一说,他哪里还顾得上郁郁寡欢,想了想忙道:“小郎君所言甚是有理!新式绞麻法固然可以提高麻纱质量,从而提高卖价,但此法难保不泄密,始终不稳妥,且一年生产须得紧跟时节,容易受限。若开办织造坊,一来新式大纺车工艺水平高,难以仿造,二来织成品布的利润可要高得多,咱们不仅可以在房州收麻,还可以去江淮、江南甚至岭南收麻,只要能收到麻纱,咱们的织造坊就能终年运作!”
周进财眼睛重新绽放光彩,却又皱眉为难地道:“小郎君主意不错,只是开办织造坊的投入,可不是一间绞麻坊所能比的。而今,周某净身出户,一穷二白,掏不出半个大子”
朱秀笑着宽慰道:“所以我才跟陶家索要一百贯的赔偿钱。有了这笔钱,前期投入应该是够了。眼下的问题是,去哪里找一个能打造出新式大纺车的匠人?这活计,可不是普通木工能干的!”
周进财低头寻思一阵,抖擞精神拱手道:“小郎君放心,此事交给周某去办,一定尽快寻到有此手艺的匠人!”
“那就有劳周叔了!此事不急于一时,起码等你身上的伤势好些再办不迟!”
朱秀也是担心周进财遭逢大变,受到打击之下一蹶不振,这才给他找点事做,免得他就此心灰意冷。
毕竟之前,周进财在新式绞麻作坊上投注了大量心血,如今却被陶氏伙同巴叔言摘了桃子,这事搁谁身上不得气坏。
吃过午饭,朱秀准备再去一趟县府,正式以县考魁首的身份拜谢坐师。
昨日陈子昂以此借口传话,去了县衙见了诸位县官,却只是忙着应付陶家的发难。
今日朱秀倒是准备借机向葛绛表示谢意,并且好好与那陈县尉结识一番。
县衙官房,十一名新晋县学生员,向县令葛绛和县尉陈子昂行坐师谢礼。
这也是州县官学的传统,代表着此后,这些生员就将在县学读书,与县府主官之间,除了官民关系,还多了一层类似于门客弟子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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