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两块腿子肉,加起来得有十来斤重,看着是丑了些,但那股腌制味还挺香,这年头的猪驯化程度不如后世,大多保留着野猪的体貌,黑点糙点也正常。
赖牙侩见朱秀收了礼物,心里也是欢喜的很。
像他们这种连商贾都算不上的牙侩行,平时赚的也不少,可就是上不得台面,没少受人鄙薄。
如果能和朱秀这样的“文化人”搭上关系,对于抬高自己在竹山县牙侩行的地位大有益处。
“万岁通天元年的县考魁首朱小郎君,正是住在赖某租出的宅子里,才一举考上县学的!”
赖牙侩心里美滋滋,这又是一段不错的忽悠之词,来年县考租房时,就凭这句话,租赁钱说不定能抬高一两成。
朱秀可不知道,精明的赖牙侩,已经打算拿他来打广告,他心里正盘算着,这两块腌肉要怎么弄才好吃。
蒜苔炒腊肉?还是清蒸腊肉片?
赖牙侩送完礼,还不打算走,左右瞅了眼,压低声一副八卦样:“小郎君竟敢和巴老爷叫板,厉害!佩服!”
朱秀好笑地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赖牙侩得意地笑了声,“不是赖某自夸,混咱这行的,县城里有个风吹草动,除了县衙里的大老爷,也就是咱们知道的最快了!”
“哦?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赖牙侩难听地嘎嘎笑了两声,神神秘秘地道:“赖某还知道,小郎君是葛氏门下,县令葛老爷和葛家老太爷,都对小郎君很看重哩!”
朱秀眼珠轱辘一转,不置可否地嘿笑两声。
以葛氏学舍出身的学子自居,乃是朱秀在跟陶家和巴叔言对抗时就盘算好的,也是他在竹山县极力营造的形象和标签。
陶家傍上了巴叔言,他还不得给自己找座靠山!
如今看来,他这张虎皮扯得还算稳当。
毕竟他是县考第一,给水口乡葛氏学舍长脸,葛县令没有表态否认,便算是欣然接受。
赖牙侩见朱秀笑而不语,更是在心中坐实了这小子与葛县令关系匪浅的推测,面对朱秀时,腰杆又弯下去几分,笑容也愈发狗腿子了。
“对了,问你个事。巴老爷巴主簿,论官职在县府只能居末,为何实际地位却堪比县令?我看他官威不小嘛!”朱秀轻笑道。
说起县城八卦,赖牙侩抖擞精神,压低声嘀咕道:“小郎君有所不知,巴老爷可是房州张别驾推荐的人。另外,巴老爷以前,还是竹山县的捉钱令史!为县府挣了不少钱,底下的掾吏番役,都仰仗着巴老爷派钱呢!巴老爷扶正做了主簿,这捉钱令史的职位,依然还兼着呢!”
“原来如此!”朱秀恍然大悟。
难怪巴叔言在竹山威名甚大,背后靠着房州二把手,自身又握着县府大小官员的奖金钱,乃至于经济命脉,地位堪比县令,无人敢得罪也就不足为奇了。
朱秀知道,太宗朝时,朝廷曾下令,给予天下各省寺台监地方州县府衙馆驿一笔公廨本钱。
这笔钱依照府衙等级有多有少,最低的都能有数千贯之多。
负责掌管公廨本钱的杂吏就叫做捉钱令史。
捉钱令史用这笔公家的钱去做生意,然后每年月固定向官府支付利息,这些利息用作官府办差之用,也是所有官员和底下的胥吏额外的一笔合法收入。
捉钱令史若经营得当,两三年后就能正式授官转正,从流外转向流内,成为朝廷正规序列的官员。
朱秀暗暗心惊,巴叔言掌管一县国有资产,县府百十号人都指望着他发奖金,背后又有张别驾的支持,势力当真不可小觑!
难怪陶昌果断弃了葛家学舍出身的优势,毅然决然地投入巴叔言的怀抱。
“这雀斑小白脸,眼光还是毒呀!”朱秀暗暗嘟囔。
“所以说,小郎君若想安稳求学,还是莫要主动招惹巴老爷为好!”赖牙侩好心提醒道。
朱秀笑道:“我只是一介县学学生,哪敢和巴老爷为敌!”
又说了几句,赖牙侩告辞离去,朱秀拎着沉甸甸的腌肉刚要进宅门,心里忽地生出一股被人窥伺的怪异感!
朱秀扭头,一脸狐疑地朝一侧僻静的巷道深处望去,空无一人。
摇摇头暗道是自己多心了,可是刚准备关门,巷尾拐角处,传出一声清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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