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身上冷,心也冷。
许倾落知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可是百草跟了她那么多年,她无论如何不能够看着百草去死,从方才开始,许倾落的脑海中忍不住出现了前世的种种。百草是个羞怯胆小的女子,却为了她而死,是她的不检点对杨云平的爱情害死了百草,让百草死在了那个藏污纳垢的杨府之中,今生她不能够重蹈覆辙,她不想要任何一个在乎自己,自己也在乎的人死。
“驾!”
快,再快,许倾落又是一鞭子抽打在了马儿的臀部,她不能够慢,只能够快,若是慢了她不晓得那些人会对百草再次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寒风呼呼的吹在许倾落的脸上身上,像是刀子割一般,刺痛无比。
城门在望,许倾落望见了大开的城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除了琅晟的命令之外,这几日为了防止瘟疫外泄,人心涣散,城门是一直关着的。
看来今夜的这件事比她想象的水还深,许倾落一路打马出了城门,身后的县城被她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农场所在的谷地已经越来越近。大雪之后化雪的天气,地面泥泞难行,一路颠簸,身下的马儿已经有些气息不稳了,药房中准备的马只是平常代步的,根本就比不得琅晟平日里骑的那种军马。
一声马儿嘶鸣,下一刻艰难奔跑着的马儿重重一顿,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许倾落反应过来之前,她的身子随着马儿失了前蹄而一起跌落在了半化了的雪地之中。
马儿跪倒在地,哀哀嘶鸣,而许倾落却是在泥泞的雪水中连着打了三四个滚。砰然一声撞在了一块石头之上,她滚过的地方压出了很大一片压痕,那块石头上有隐隐的血迹嫣然。
许倾落捂住自己的肩膀,费力的从雪地上撑起身子,全身都像是受到重重撞击一般,痛的厉害。
肩膀处应该是脱臼了,许倾落单手使力,却根本使不出那么大的力,只是更增剧痛。
许倾落想了想,看着自己身下一片泥泞,能够看到底下隐隐的土地。
咬牙,重重的将身子向下一撞,伴随着更加剧烈的疼痛而起的是咔嚓一声响,那是脱臼的胳膊接了上来。
许倾落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肩膀那里的红色更多,方才撞出来太狠,不止脱了臼,还撞伤了。
寒风呼啸而过,许倾落全身都是泥泞雪水血水混杂,狼狈不堪,她撑着想要站起身子。
下一刻重重的摔了回去,低头一看。脚踝处分明肿起了一大片。
许倾落苦笑,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伸手按住自己的脚踝,正要检查。
她听到了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四个高壮异常的男人,踩着泥泞的雪水,一步步向她走来,许倾落抬眸,脸上脏污一片,头发全都乱了,像是一个疯婆子一般。可是她的双眼中却是隐藏的狠戾。
“将她带回去。”
其中一个男人像是领头的一般,吩咐道,他站在远些的位置看着,并且警戒着四周。
剩下三个人沉默的向着许倾落逼近。
许倾落只是单手撑着泥泞的雪地,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或者是害怕的不敢动了一般。
三个向她逼近过来的男人显然放松了警惕,其中一个男人直接俯身伸手过来抓她的肩膀。
一道黝黑的光芒划过,一声惨叫出口,一溜血色飞扬,许倾落的手中握着玄铁匕首,匕首上滴落着鲜血,而刚刚那个俯身抓她的男人,捂着脖颈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样子,砰然倒地,泥泞的雪水溅起半尺高,许倾落手中的匕首顺势滑过另外一个男人的肚腹。
那个男人怒骂了一句什么,任由自己肚腹那里鲜血横溢,却是一脚向着许倾落心口位置踹去。
许倾落勉强避开了心口,本来便受伤的肩膀被重重踹中,闷哼一声侧移了半人的距离,肩膀像是凌迟刀割一般,后背火辣辣的,许倾落手中的玄铁匕首也跟着掉落到了一边。
她又听到了男人的怒骂声。她听不懂对方说什么,这些人是异族,她侧趴在那里,面对着杀气腾腾,全身都戒备着的剩下的三个男人,突然勾唇笑了笑。
这一次,可是三个人都到了跟前了,在那个领头的男人意识到不对之前,许倾落方才翻滚中趁机拿在手中的几个药瓶子被她扔了出去。
那几个高大的男人警惕心很强,身手很高,许倾落扔出的东西他们下意识的躲开了,可是若是只是躲开就无事的话,许倾落的本事也太低了。
小小的瓷瓶碎裂,席卷的寒风迅速将那些粉末扬起。
在反应过来之前,三个男人已经脸色铁青,呼吸困难,身形僵滞,他们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似乎想要说什么,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咽喉,抓出了青紫,可是却是恍然未觉,只是不断的抓着。
“砰。”
那个受伤的男人最先倒下,眼睛大睁着,却是活生生避过了气。
第二个男人只是向着许倾落坚持走了两步,便再也无法向前一步,仰头倒落在地。
只有第三个男人,方才那个领头的男人在窒息的痛苦中猛的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向着许倾落狠狠的甩去。
短刀出手,第三个男人因为用力血气上涌,毒气迅速蔓延全身,砰然一声重重的撞在了石头上。
短刀向着面门而来,扬起一片尖锐的风声,许倾落的身子根本动不了一下,最后关头,她猛的扬起了自己的一只胳膊,那是她仅有的力气。
用一条胳膊换一条命,毫不迟疑。
锵的一声,已经碰触到许倾落胳膊的短刀被狠狠的打开,同时间许倾落的脖颈一痛,她的眼睛蓦然大睁:还有人。
不甘的闭上了眼睛,两个男人从阴暗处一步步走来,一个身形高大,一个身形消瘦。
“是个好女子。”
有些别扭的中原话,带着真诚的赞叹,身形高大的男子抚掌而叹:“都木他们四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勇士,没有想到却被这么一个小女子全部坑杀了。”
是坑杀,方才他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自然是看出了许倾落的策略,认真的说正面对抗她一个人也赢不了,偏偏一开始都木站在远处,和其他三个人分开,许倾落不能够直接上毒药,她的毒药只能够做到一击,必杀。
因此许倾落先是攻其不备杀了一个,伤了一个,引起都木他们的愤怒,将剩下的三个人全引了过来,再用上毒药。
招数不算复杂,复杂的是许倾落始终冷静镇定的行动,是她对疼痛的无视,更有最后选择断臂保命的决断:“有狠劲儿,比我们西域的女子还要辣,这样的女子我喜欢的紧。”
隐隐落后高大男子一些的消瘦男子眼看着对方对一个杀死四个手下的少女这么赞叹,甚至说出喜欢的话,却是有些不满:“这样的女子分明是心狠手辣,祸水再世,这一次我们的大好计划被她一次次破坏,照我的意思,就是应该将她直接杀死”
消瘦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高壮男子的眼神,他默默的垂低了头:“门主的见解自然不凡,是在下错了。”
只是垂低了的那张看起来英俊贵气的容颜之上,扭曲着的是愤恨。
他是中原朝廷堂堂三皇子,什么时候要听从一个蛮夷之人的命令,可恨之极,待到他利用这些西域人重新掌握了兵权
身形高大的男子望了低垂着脑袋的三皇子一眼,唇边挑起一抹笑,没有再说什么,慢慢的走到许倾落的身畔。
“门主,小心有毒。”
三皇子下意识的一喊。
门主的袍袖翻飞,一道强烈的劲气拂过,宛若狂风呼啸,许倾落周围一片雪花泥水连带着那几具尸体翻覆到了一边,单单许倾落躺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对自己功力的控制力可见一斑。
“想要收服带着毒刺的母马,只有比他们更强,三殿下这却是大惊小怪了。”
门主笑道。
许倾军落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如被碾碎了一般的痛着。
身子不能动,因为手脚都被绑住了。
许倾落又动了动手指,很好,手指还能够动,虽然绑她的人对她很戒备,将她手脚连着身子绑的紧紧的,想要动弹也只能够在地上蠕动,但是起码还没有那么费神的连着她的手指一起绑住,要知道许倾落当年在宫廷中可还真见过那种将一个人全身连着手指头脚趾头都绑住的手法,不是真的为了绑住人防止人逃跑什么的,而是那些个宫妃娘娘想出的收拾人的花样。
在确定了这个之后,又摸到了手腕处缠绕的华丽好看攒金累丝镯子,许倾落心底松了口气,有了这个后面才有把握脱身。
这东西许倾落早就准备好了,虽然被绑到了这里,但是说实话事情的发展大部分都和她预期的一般。
许倾落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杀了那四个人便真的后顾无忧,能够安安全全的将百草救走,那么处心积虑的将她引来,怎么的也不会只派来四个人。
想来现在那些人才是真的对她放心了,在她身上的武器药物尽数都没有了的情形下,在她被彻底困在这里之后。
那她也就安心了,因为只有不被人重视,让人以为已经得逞,她才能够真正找到机会救出百草。
如同许倾落算出不可能只是区区四个人处心积虑将她引来,她也不相信自己真的过来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的话,那些人就会好好的将百草放走。
那些人更可能做的是将百草直接给杀了灭口或者是接着用百草的安危逼她就范,那时候不论是她还是百草都没有机会脱身了。
而现在许倾落因为不曾小瞧那些人,所以接下来是她的主场了。
只是不知晓最后给自己那一下子的人究竟是哪个王八蛋,许倾落歪了歪脑袋,脖颈处还是有些疼的厉害。
耳际传来呼噜声,周围虽然大部分笼罩在黑暗中,可是借着那隐约从头顶泄入的月光,许倾落眯起眼睛,看到了在自己左边位置的一个壮汉,抱着刀子,坐在那里,刀柄支住下吧,睡的正香,他的正面正对着她。
让许倾落注意他的是他面上戴着的面具,那是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具,金属的光泽在隐隐的月光下闪烁着冷锐的光芒,若是一个胆小的在黑暗中乍然见到定然会害怕的惊叫出声。
许倾落却细细的打量那金属面具,其色鲜艳。其目怒张,其口方直,其形若狮虎,这是属于战士的面具,西域那边很多地方很多民族都有纹身,绘面,戴面具的习惯,只是不同的族群习俗打扮不同,如同野原族的勇士喜欢将自己的面目染成红色,西域中有些战士也习惯戴着面具作战。
据说戴着狮虎面具的大多是力大的勇士。
单纯的力大反而好对付,许倾落轻轻的转动脑袋。望向了墙角的位置,那里也坐着一个高壮的身影,背对着她,许倾落看不到那个人的面容,但是从侧后面看到的一点耀眼的锋芒来看也是戴着面具的,只是不知戴着什么形状的面具,他坐在那里腰板挺的笔直,显然这个是负责守夜的。
看来幕后的人倒是真的很看得上她,面对一个受了不轻伤势,被收缴了所有武器毒药的弱女子,不止绑起来还专门派了两个战士来守着。可真称得上一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了。
许倾落保持着自己呼吸平稳不加变化,微微的闭合了一半眼睛,掩去了眼中的杀机,有些战斗经验丰富的战士是能够感觉出视线的,这一点琅晟能够做到,许倾落也能够做到,前者是因为战斗经验丰富,后者则是因为重生后的步步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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