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兰把电脑搬进村委会的办公室,只能暂时放墙角,用几张宣传纸盖住防尘。然后与林樟村书记柯克强开始工作交流。柯克强书记指派了村里一名干部,配合独孤兰进村入户调查工作。这小青年才从部队退役回村三年,现在是村里的治安员兼村政代办员,是村里干部队伍的好苗子。
工作从林樟村开始,从摸查贫困户开始。因为按照上面的要求,这项工作应该是在2016年一月份就开始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下面一直拖到现在,已是第二季度了才开始。时间紧,任务重,只好挑重点先解决。
这村子说它没规划吧,却是按照古代风水理论设计的。要说有规划吧,房子却各有各的朝向。所以巷道走进来,很难认得走出去的路。幸好有村干部柯俊带路,才能准确的找到村里的贫困户,认得返回去的路。
走在村里的主干道上,柯俊开玩笑的道,
“我们做这项工作,不知道历史会不会记住我们?”
“这项工作,是为民的工作,是实惠的工作,也是慈善的工作。我想即使历史不记住我们,村民可能会记住。再说,现在工作都实行网络记录,电脑里都会有痕迹留存。会记录存档好久好久的,这可能也算是一种历史记载吧。”独孤兰道。
村头两边的房子还算新的,这是村里面最好的房子。这些房子都是连排东西对向。虽然不能开成店面作生意,但据柯俊所说,当年分这里的宅基地时,争吵得不成样子。最后还是一些“拳头大”的人家拿到。独孤兰思想还停留在那场争吵,突然一个转弯,拐进了侧边的小巷。放眼一看,已是另一个世界,有一步不同天的感觉。里面的房子比外面的房子低很多。独孤兰个头高,都能看到这些老房子的房顶啦。这些老房子的墙上都刻着很深的岁月痕迹,书写着当年的风风雨雨和恩恩怨怨。有一些房子早已没有住人,洞开的旧木门斜靠在一边。房子里堆满了烂木、稻草和破旧农具。在初夏热气的压迫下,一阵阵恶臭飘了出来,薰得独孤兰阵阵作呕。还有的因门口的杂树藤蔓,在岁月的推生下,长成气候,把房顶门口都包住了。拐过几节小得只能容下两个人并排而行的小巷,看到有住人的了。
“到了,这就是一户贫困家庭。”
“这家户主叫什么名字?”
“柯援朝。”
走进柯援朝的家,房子前半部也就是庭院部分,一侧建了一个比例很大的猪圈。里面圏养了六头长得很漂亮的肉猪。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些猪的食材味和着屎尿味让他家充满了臭味。与猪圈对称的一侧用砖头彻起灶台。人一走过,在灶台上“休息”的苍蝇像轰炸机群一样,“轰隆隆”的飞了起来。
进入里面房间,整理得还是很整洁。在靠后墙的地方,放着一套掉了漆的沙发。主人柯援朝正坐在沙发上泡茶。见到独孤兰他们进来,他一手撑着沙发扶手把身子抬高了点,一手高高举起,热情的打招呼。
柯俊笑着脸道,宝山叔您好!这位是上面派来咱村的第一书记独孤书记,他有事跟你谈谈。独孤兰觉得好奇怪,怎么柯俊称他为“宝山叔”呢。一阵寒喧过后,独孤兰问起柯援朝名字问题,原来这“宝山”名字是他爹妈起的原名,“宝”字是村里辈份,后来要入伍时,自己起了“援朝”这名字。退伍后上户口、办身份证就认定这入伍的名字,一直用到现在。看这男主人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家里冷冷清清的,没多少人口。
“阿达去那里了?”柯俊问道。
“吃完早饭出去收猪菜到现在还没回。”援朝道。
独孤心里算了算,这年龄的人入伍参军,还有这名字,可能是抗美援朝那一批最可爱的人吧。一问果不其然。他虽然没立下什么战功,但是也作了不少的革命工作,在火线上入了党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据。一杯茶下肚,提起了柯援朝的话头,他可以讲个三天三夜。
当年入伍到了朝鲜半岛,分配在后勤运输线上,每天搬运上百吨的物资,还要防着空中敌机的轰炸扫射。有一次向前线送弹药时,汽车走到半路,因敌机轰炸把车子的油管炸断了,司机也牺牲了。作为护送员的他,只好霸王硬上弓,接好汽车油管。但就是打不着火,回想司机以前的操作,只能依样画葫芦,拨下油管猛吸一口,汽油终于上来了。但由于吸得太猛,把汽油吸到自己口里去。咽不住还有一些跑进胸肺里,把他呛得差点断气。然后强忍着生理上的痛苦,驾驶着汽车,把弹药安全送达前线,扭转了前线的敌我态势。可是从那以后,柯援朝就落下了长咳不止的病根。回乡后因为这身体,干不了太重的活,还是个“药罐子”。很多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最后在妇女主任伍花她母亲的帮助下,介绍了一个外地大山里的二婚女人,才有这么个家。婚后顺利生下一个男孩,现在也快三十的人了。农忙在家干,农闲出门打点工。由于家庭一直收入少,这孩子上学不多,打工只能干些苦力活,这些工种收入也不多的。不幸在十多年前又降临这个家,看似很雄壮的宝山婶突然去世。本来风雨中的家失去了总管和强劳力,家庭更是艰难。本来到了可以谈婚论嫁年龄的阿达,没有细心的娘帮着,也没人上门牵线,就这样父子一年一年的过。好在柯援朝坚持自力更生,在家发展养殖业。主要就是养猪、鸡这两种。每年收点补贴家用。随着年岁的增大,近年来援朝时常出现双脚无力,时或浮肿的现象。今天就是这种情况。要不然就是对晚辈他也不会坐着打招呼的。
茶过几巡后,援朝弄明白了这第一书记的来意。援朝却出乎意外的拒绝定他家为贫困家庭。他说道,再苦再难也不能给国家增加负担,我们父子能够自食其力的。现在有医保可以报一些,家里的负担比以前轻多了。还有达儿这几年外出找工比较好找,生活不成问题,这指标让给别人吧。
走出柯援朝家,独孤兰对柯俊道,当时村里上报贫困户是怎么报的?是每家每户自愿报名,然后对照贫困人口的标准条件进行筛选,还是闭门造车的填报上去?柯俊“嘿嘿”一笑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是我经办的。但是这贫困人口里面基本还真的是贫困的,宝山叔他是人残志坚,自食其力。加上现在孩子能帮助赚点,人也自动自觉的为国,所以才说这样的话。独孤兰赶紧道,不是怨出现这热脸贴冷屁股,而是说,办事能按要求办,后面工作量会少很多。看援朝这家,其实足够定为贫困户的。算一算就明白,六头猪养一年除了猪苗、防疫、饲料、水电费,算下来没赚多少的。阿达打点零工,一年只有几个月的工钱收入,可医药支出,生活费等要好几万,一年到头所乘无几。这家庭人平均月收入顶多一、二千元,破房子一间,是互合贫困条件的。柯俊道,听说近年上面对这些抗美援朝的人有补一些,数量还不少的,具体多少就不知道了。独孤兰听后想了想道,这事我也不知道,我问一问优抚部门或者村里知情的干部后再说吧。
拐过几个墙角,又到了一座新房子。门前正好一位六十左右的老太婆在养鸡。看她肥胖白皙的皮肤,加上还算时尚的长卷发,身上白底大梨花的衬衣,好像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远远看到独孤兰他们走来,她放开喉咙打起了招呼。走近了独孤兰才发现,这老阿姨两眼红肿,脸带忧愁。在擦身而过的小小时空里,老阿姨赶紧向柯俊打听这同行的是什么人。当听到“扶贫第一书记”后,她显得异常兴奋,热情的邀请独孤兰和柯俊到她家喝茶。被柯俊以工作为由回绝了。
拐过老阿姨家的新房子,又进入老旧房子。在村中一废弃鱼塘边上,搭建着两个小小破草房前,柯俊对独孤兰道,这又是一家贫困户,名字叫郑胜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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