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发出的这一声“哼”,生生被父亲宇文兴按着头憋回去一半。白衣心疼哥哥,反过来捏了捏长空的手。长空这就心满意足了——小小的动作,让他觉得妹妹始终站在自己一方,不管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幼稚,是否有礼,白衣对自己,甚至比父亲与自己还要亲近。
宇文兴与一儿一女一双小小玉人,已经走到了侯崇老将军夫妇与那位当朝新武卫将军——14岁的侯聪面前。宇文兴一脸发自内心的笑,带着孩子恭恭敬敬、规规矩矩行了礼,被侯崇一把拉起来。侯老夫人打心眼里喜欢长空和白衣,不免留住多说了几句话,问他们读什么书,在哪里添置的衣服,爱吃什么点心,末了,还多给了白衣一个红包。眼见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侯老夫人直接携了白衣的手,一起走向宴席。
这一路上,长空的嘴巴就没离开妹妹的耳朵——因为相比祖父母的热情,侯聪除了向宇文兴作揖行礼外,连话都没说一句,更不要说看小兄妹两个一眼。长空把这件事翻来覆去跟白衣叨咕着,不停地骂侯聪是个目中无人的大猴子。因为老上司在旁,宇文兴只能陪着说些场面话,心里明明知道儿子在淘气,却不便管。
侯府正房外的大院子,两边厢房挑起了一丈长的大灯笼,照得一地光辉。中间大甬路用红色大地毯盖了,下人们各司其职站在游廊,两溜菱形小桌子配着同款椅子对称着甬路排开,簇拥着主位。乐声起了,侯崇爽朗地招呼众客入座,说了些感恩皇上的话,又多谢这些属下常年忠心后,宣布宴席正式开始。一色水绿色打扮的侍女鱼贯过来,恭敬献上热手巾和碗筷,鱼汤、米酒、炙肉、烫菜一一上齐。因为有孩童在,侯老夫人还特意询问,谁馋月饼了,可以先要来吃,谁要是冷了,或者要更衣,只管喊后面游廊上等着伺候的老妈子,不必拘礼。一时之间,宴席上觥筹交错,谈天说地。
理国承平日久,唯一的敌人就是南方的成国。成国最为理国忌惮的,不是百万大军,却是那位负责情报工作的梅花内向白深。去年,白家被满门抄斩,一个不留,这件事的余波至今没过去——正好成为宴席上的谈资。白衣眼观鼻鼻观心,呆呆地听着,宇文兴心疼养女,故意岔开话题,又命人倒了酒,各个桌上去敬酒,引着客人们开始夸赞侯聪。
长空的眼珠子就没离开侯聪,白衣顺着哥哥,也看着这位少年将军。他有修长的双腿,宽肩,细腰身,如今换了光色,显得比方才温润些,黑缎衣上有暗绣仙鹤纹,一隐,一显,格外朦胧。可是他,为什么不看任何人?为何不露出点点笑容?白衣自己也是从来不笑的,可她有她的缘故。想到这一点,白衣才意识到,侯聪在中秋节,是与祖父母在一起。直到如今,没见他的父母。
莫非——
白衣想着这一切的时候,长空已经听厌了——因为宇文兴很成功,来客们顺着他挑起的话题,说来说去离不开夸奖侯聪。长空心里不服气。讲真的,这种恩赏的职位,不过是给侯家的面子而已,与侯聪自己的能力,有几个铜板的关系?他看着父亲是夸奖得最卖力的那个,说得正来劲,讲侯聪剑法如何出众,书法又如何出神入化,彻底管不住自己了,贴近白衣,告诉妹妹:“你信吗?他打不过你。”
白衣摇摇头,长空笑声“哼”了一下,“怎么,你不信哥哥的话?”
“不是不信,没打过,不知道。”白衣是个认真的孩子,不下无根据之判断。这句话让长空也沉吟了一下,两兄妹心有灵犀,跟看新娘子一样,四只眼睛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侯聪。连侯老夫人都注意到了,却不以为怪,带着小小的得意看了看自己的嫡长孙,心里默默念叨:“我这个大宝贝就是好看啊,小孩子嘛,都喜欢美的东西,自然爱看。”
白衣首先看“够了”,回头瞅瞅哥哥,“我看——他个子虽然高,却是个力道并非很大的人。四肢修长,灵活度高,但心性太傲,未必肯下苦功夫,可能下盘不稳。哥哥,你说的对,他可能打不过我。”
长空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是因为开心。宇文兴刚刚敬酒回来,看着儿子那个猴子样,皱了皱眉头,“别带坏了你妹妹,整天一惊一乍,倒是带着你妹妹去给侯老将军和老夫人敬个酒、磕个头,也算个乖巧伶俐的样子。”
让宇文兴吃惊的是,宇文长空不仅完全没抵触,而且似乎巴不得一声。他早就等这一刻了,迅速回头唤了一声,两个老妈子弓腰上来,给小少爷小姐的金展中,满上甜酒。长空胸有成竹,眼睛里坏水外溢,拉着白衣就走,宇文兴已经觉得哪里不对,还未来得及问,长空和白衣已经双双跪在主位前,一板一眼地磕头奉酒,中秋节下的吉祥话说了半筐,把侯老夫人乐开了花,命人扶起了长空,亲自扶起了白衣揽在怀里,拉着侯老将军喝了两个娃娃敬的酒。
长空看到机会来了,字正腔圆、嗓音洪亮地开了口:“侯老将军,老夫人,侯大公子被皇上亲封,自然是又荣光、又高兴的事儿。我父亲也是带我们兄妹两个来沾沾喜气,顺便多向大公子多学习学习。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据说,我大理朝八大柱国将军,世代带兵打仗,很重实力。家里嫡出的公子被恩封后,本来是有个仪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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