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没有碑文?”游雪站在他身后,轻声问。
“她曾说,若有一天先我而去,让我一把火烧了她,将她骨灰撒入海里,”他苦笑,“生同裘,死同穴,我怎可让她这么灰飞烟灭……”
终究没有遂了她的愿,还是将她埋入黄土之中。
游雪走近几步,为他遮去半边雨水,心情复杂,只听他继续说道:“她半生孤苦,再遇见她时,她已是贼人棋子,我本以为将她护在羽翼之下,就能让她安乐一生,终究是我太自以为是。”
“那你也知道,她服下‘夜贺’,沦为蛊虫的宿主,只为这一日殉祭那只金鳞怪是么?”
“知道。”
游雪不知作何表情,她脑海中回想起洞穴里姚金玲听到这个男人对她诉说往事时那种绝望和哀戚,想起她忍着剧痛,迎向恶魔眼时那决绝坚毅的眼睛,唇角泛起苦笑:“蔺堡主,有三桩,你不知的事,我想让你知道。虽不知赢荷背后之人是谁,但你妻子身中夜贺之毒,是那人派赢荷以飞鹰堡的安危,威胁她服下的,并非她自愿献祭。”
蔺子健僵直的身子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赤红双眼怒瞪她:“不,你胡说!你怎么会知道?”
“这是金铃夫人亲口所言,信不信由你。”
游雪此刻可以肯定,赢荷背后那个人与蔺子健有不可告人的羁绊,否则,赢荷那般罪行怎么又能安然无恙有恃无恐?
于是她语气开始带着几分刻薄,又说道:“那日在隧道入口,是赢荷暗杀了金铃夫人,并威胁她说出释放恶魔眼的机关在哪里,哼,若非蔺堡主宅心仁厚,放了此人性命,也许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
见蔺子健木然瘫坐在地,毫无一城之主的威仪,她却生不起同情之心:“金铃夫人并不是殉祭那只怪物,而是以身为饵,想杀了它,可惜我半途被芜桓公子重伤,错失了最佳时机,她才会被吞噬……”她抿了抿唇,忍不住道:“恶魔眼的存在,蔺堡主假作不知,呵…其中缘由,也只有你自己心知肚明……”又凭什么说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游雪不想回忆起那惨烈的一幕,终是叹了一口气,扔下油纸伞,折身离开。
行至半山,见颛云泽一身月白锦袍,风姿绝尘,正步履轻缓朝她走来,手中纸伞倾向她,“怎么不撑伞?”深邃飞扬的桃花眼此刻恢复了温润清雅的神光,垂眸看她。
游雪也静静凝眸看向他,说:“琼姨应是醒了,她有话要对你说。”
“你怎么了,脸色不好?”
游雪想了想,说“人啊,有时候真的很矛盾,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轰轰烈烈不顾一切去飞蛾扑火。”
“为何这么说?有些事…不去做,又怎么知道结果?很多时候,人定胜天。”颛云泽蹙眉,一边说,一边打量游雪,总觉得她似乎哪里变了,但此刻他说不上来。
“你是个将军,”游雪回想起昨晚颛云泽策马持弓,一双湛湛星眸锐利如鹰,在脑海里找不到确切的形容词,她说道:“那般傲视天地盛气逼人的胆魄和威仪,是与生俱来,昨晚的你,才是真实的你。”
颛云泽垂眸轻笑一声,似有些羞赧,“你是这样看我?”乌黑深邃的眼瞳漾起点点星光。
游雪觉得有些怪异,明明一本正经地话题,被他这么魅惑一笑,就突然有点忘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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