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动了。”有人喊道。
陆拾柒咬紧牙关,胳膊颤抖。突然,他松开抓着马车的两只胳膊,苦着一张脸道:“肚子饿,搬不动。”
“陆拾柒,你每吃七斗粮食,全军谁有你吃得多?咋还嚷嚷着肚子饿呢?”围观士兵中有人开始风凉话。
接着,一些原本对他报以厚望的也纷纷开始附和:“你子,不会是抬不动了故意找借口吧。”
更有言语恶毒一些的,索性道:“你子又没媳妇,别净想着把力气都留在女人肚皮上。”
满身污泥的陆拾柒脾气再好,也被激出三分火气。他甩了一把手上的泥点,撑着外沿跳上来道:“让我吃饱饭,这个一定抬出来。”
灵萝分开众人,道:“好,听你的。你想吃什么?让刚才出声那几位请。要是没把马车抗上来,以后每只发给你一斗军粮,其他用来补贴大家。你们看怎么样?”
这段日子相处起来,众人对这位女教头是打心眼里的信服,此时听她这么一,都觉得有趣。之前出声的那几个却显出几分为难之色。要是这子想吃山珍海味哪儿给他寻摸去?以他的饭量还不吃得他们倾家荡产?
所幸陆拾柒为人憨厚,只道:“我想吃葱油饼。”
想了想觉得有点亏,又补充道:“猪油烙的那种。”
几茹零头,同意打这个赌。
一名士兵去买葱油饼,一口气拿了十张,陆拾柒看了看,道:“还不够。”
士兵只得跑着又去了一趟。
买葱油饼的士兵一连跑了三趟,那中午,陆拾柒终于吃了一次饱饭。三十张葱油饼,不但把饼子铺的葱油饼全包了,老板还加烙了十张。
陆拾柒吃完葱油饼,打了个响如雷鸣的饱嗝,抹嘴道:“该干活了。”他再次跳下泥沟,双手托住马屁股,上臂青筋暴起,道:“起。”
那马长鸣了一声,被这位力大无穷的汉子一把拔出泥沼。
在场人无不欢呼!
那千斤重的白马被他托举上去以后带动着后面车上的货物一起被拉了上去。而那位力大无穷的勇士则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无奈的话:“又饿了。”
镇国大将军奉旨进京已有五日,明明急着召见他的皇帝却又不急了。他在长安没有府邸,也没有要好官员。一些豪门氏族知皇上的第袄圣旨,耐性已到达了极限,生怕与他扯上关系受到牵连,一些寒门子弟倒是巴不得想与老将军趁机攀些交情,好全了自己不畏权贵的孤高名声。他们拿些所作充满胭脂气的叙战诗、或一些纸上谈兵的谋略,每日徘徊于城门附近,殊不知老将军早已独自牵马进京,还住到了跟他们同一家驿馆。
这就是霍执忠不喜欢长安的原因。表面的浮华,人人都在追名逐利,一切都显得用力过猛,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比沙场厮杀还要来得见血封喉。
如今皇帝留连美色,不理朝政,朝中看似是徐相大权独揽,其实真实的情况远比看上去要盘根错节得多。且不大宦臣隋道吉深得皇帝亲信,外戚掌握了王朝最根本的国库命脉,区区四大氏族中就分离出了三个党派,彼此之间各怀鬼胎。而太子与琮王之争更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已过惊蛰,乍暖还寒。驿馆早早就撤去了炭火。霍执忠今年身体逐渐衰弱,畏寒怕冷,但他总觉得衣服穿得多了累赘,冷了也不添衣物,只穿一身朴素长衫。想了想,还是把三郎送给他的护膝穿上了。
有客人拜访。是客人,不是朋友。对方来到这驿馆内,进了门也不急着坐下,而是四处看了看。身后美貌侍女为他递上了手炉,他就怀揣着这手炉,坐到了霍执忠的对面。
霍老将军跟二要了壶茶,倒在杯里才发现是冷水,茶叶都没沏开。他也不在意这些,随意喝了口,问道:“徐相找我这老匹夫可是有什么事?”他不喜欢徐言巍,不仅因为他是百姓口中横征暴敛的“奸相”,而是因为跟这老狐狸话太累。就比如现在,他明明是想落井下石,却偏偏要假意恭喜他岩甲军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又抵御了一波北蛮的来犯。
这位被无数百姓背后指着脊梁骂的大奸臣年过不惑,长了一副端端正正的好相貌。他今日着一身黑纹锦袍,未着佩饰,这怕是他家中最朴素的衣服了。他抿了口驿站的冷茶,道“霍老将军可知陛下此次十万火急召您老进京是为何?”
霍执忠笑了笑,道“总归不会是让我这个老匹夫加官进爵吧。”
他这话中带着三分嘲讽意味。人人都知道,那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帝王最忌惮的就是这位手握重兵偏偏不那么听话的将军,生怕他哪日便反了。偏偏这么多年北羌从未中止过对边塞一带的侵扰,让他不敢妄动这位桀骜不驯的老匹夫。
匈奴无百年之运。恰逢北羌王呼延缠绵病榻,北羌内部混乱。皇帝这才起了动这位镇国大将军的心思。
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是两名寒门子弟争执起来,文人吵架,不比泼妇打架好到哪里去。周围人有看热闹的,有上前劝架的,鸡飞狗跳。
徐言巍侧耳听着,道“霍老身份,明明可以住在王府当中,为何要住在这条件恶劣的驿馆”
霍执忠道“清净。”
徐言巍仿佛是被逗笑了,无奈摇了摇头,站起来掸璃身上灰尘道“霍老,这趟京城,你不该来呀。留在边关,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可你为什么要突然来趟长安城的这趟浑水须知龙游浅滩遭虾戏,若想全身而退可就难了。你猜,明会有多少道弹劾你的折子交到圣上的手里”
霍执忠也笑了,道“那些氏族老古董,要想把人往死里整,随随便便就能列出十七八条罪状,你又好到哪儿去了?还不是被他们往死里骂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横竖就这一条命。蛮子拿不走,还能折在那群王鞍手里”
外面两个寒门子弟相互指着鼻子骂“你这奸佞人,活该一辈子不能及第。”
另一个道“你又好到哪里去?文章写的那么烂,翻来覆去就是奸相误国外戚当道,还故作清高。谁不知你满脑子腌臜。”
徐言巍听着有些心烦,道“晚了,该回去了。这里阴冷,希望霍老保重身体。”他完,将手中放在桌上,拂袖离开驿馆。
到了驿站门口时,看见那两名打架的书生,对手下人吩咐道“当街闹事,去把官府的人找来。今年科举,可以把这两人名字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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