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崇煦抬眼看着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叶子！”他一下子诧异的叫出了声。

女人尴尬的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他知道这里的女人提成都靠着酒水的分成，客人喝的越多他们拿的越多。

“你来这里做什么？孩子呢？”他看着她平坦的小腹，最后一次看到她，她已经挺着个肚子。那时候妹妹很伤心，后来听说叶子和他结婚了，生了个男孩，夏崇月就彻底死了心，和陈超威断了联系。要说，那个男人是真的渣，到现在连琳琳一分钱抚养费都没付过。

叶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

“夏总，这是我恭喜令妹脱离苦海。”

接着她又续了一大杯。

“这个世界善恶终有报。我玩了别人的幸福，命运玩了我。你们应该庆祝”

在她倒第三杯的时候，夏崇煦按住了她的手。“出什么事了？”

她环顾了四周，其他人早就加入了玩骰子的战局，没有人关注角落里的他们。

叶子握住啤酒杯的手有些泛白。“我儿子轩轩，自闭症。不看我，不会说话。你说是不是报应？”

“所以你们给孩子看病，拿不出钱给琳琳生活费？”夏崇煦看着她。对这个女人，夏崇煦很复杂的感觉。曾经她像个小妹妹一样尽心尽责的护理她，温暖的笑像一道光。曾经，夏崇月一段时间总想撮合他们，三天两头喊她来家里做客，后来却搭上了自己老公。狼狈收场。

“不要说琳琳，我儿子现在就连尿不湿都没钱买。有一次，我回家，他奶奶去买菜了，把他锁在小房间里，他就在屎堆里面打滚。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你能想象吗？”

五彩的灯光和她深厚斑斓的底妆相应成色，她抹了抹眼角，劣质的眼线顿时就花了。

“陈超威呢？”

“躲债去了。借了网贷，利滚利还不上了。还刷爆了我的信用卡。”她平静的说道，仿佛这个人与她无关。

“你当初为什么非要跟他？就那么爱他？”

“这个世界，有一种癌症叫做穷。一旦染上，想摆脱哪里容易。你知道吗？以前我是我们寨子里这么多年第一个考上大学的。那时候，全村老幼抬着人轿，戴着红花把我送到了火车站。那是我人生中最荣耀的时刻。”

这时，彩灯从他们身边旋转到了舞台，顿时她的脸埋没在了阴影中。她继续缓缓说道，

“到了城里，我才发现我们省吃俭用一年攒下的钱，还不如城里人吃剩下的一顿饭钱多。我不努力吗？我勤工俭学，我做家政，我做家教，我成绩优异，又怎样。毕业了，好的机会都是别人的，辅导员说，你很优秀，自己没问题的。可是，到了人才市场，我却一直找不到工作，家里又电话等米下锅。后来辅导员让我做她女朋友，就有工作。一个三十八岁的男人，顶都谢了。人连生存权都不能保证时候，再谈自尊不是可笑？我跟了他一个月。就算知道他微信里的女朋友有十几个。”说着，她伸出自己的大腿，短裙的内侧依稀可以看见烟头烫伤的痕迹。“毕业，我最终得到了医院的工作。我一个学金融的在医院护士站打杂。就这样一个别人嫌弃的小小的岗位我也是拼尽了全力。”

“就当我以为可以重新开始，命运好像就是给了一些人扣上了不幸的烙印。我妈病了，癌症晚期。天价的医药费。这时候，刘超威说喜欢我，而你一直不理我。他说跟了他就给我妈治病，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她凄然的笑了，然后一口闷掉了面前的两大瓶啤酒。

“你不要喝了～”

“不喝，哪里有钱还债，是吧，夏总？”

后面，她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静的一瓶接着一瓶喝酒，而后就加入了他们姐妹摇骰子的战局。

空气中时不时传来她的笑声，夏崇煦默默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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