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一年的冬天,有些寒冷,陶旱刚满十九岁。
那天,雪后初霁,陶早正坐在大院门囗弹月琴,突然听到有人问:“刘老师住这里吗?“
我转头一看,惊喜叫道:“三姐,你咋来了?“
三姐一见是我,笑着把眼镜往上一推,“不欢迎嗦?“
“欢迎欢迎!“我兴奋地回答三姐,高声喊,“妈,成都三姐来了!“
眨眼间,妈和姐已闻声出来,姐热情招呼道:“哟,三妹来了,快进屋坐。''
“二孃孃,这是表叔的两个女儿,月姝、月清。“
“哦哟,月姝,月清长这么高了。月姝有十七岁,月清十六岁了吧?“妈拉着她俩的手,笑得满脸灿烂。
“表孃说对了。“姝回道,轻言轻语。
原来这两位姑娘是陶军远房表叔的亲戚,这是陶军第一次见这二个姑娘。
陶军拿眼偷偷地打量着这两个表妹。
姝妹有着一张杏脸,清清秀秀,文文静静。
清的脸偏圆,眼睛大而清澈。她东看西看,一点也不怯生。
“来来来,我给你两姐妹介绍一下。“三姐点卯似的,“这是玫姐,这是军哥,这位姝叫元弟,清叫元哥。“她又对姐俩说,“你们也互相打个招呼。“
姝话语轻柔,“军哥。“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叫我军哥,我心里甜滋滋的,忙不迭地回道:“唉、唉、唉。“
吃晚饭时,妈说:“军现在长大了,也能干了,家里烧煤的烟囱灶和圆桌、沙发都是他打得。“陶军看见,姝脸红着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陶军心中倏然涌出一股莫明的欢欣。
陶军妈说,明天上午全家陪着她们上县城逛街、看电影。
陶军很想去,但脑中突然冒出个想法,“妈,你们都去,我在家推豆花,做红烧肉。等你们耍了回来吃。“
陶军妈笑了,“好,你在家做饭。玫今天晚上就把黃豆泡起。“陶军妈大概也想陶军露两手。儿能干,妈脸上有光啊。
晚饭后,三姐提议爱好文艺的姝跳段《洗衣舞》,我拉二胡,弟弟弹琴。
前奏曲一起,“嘿哎……是谁帮咱们修公路……“姐和三姐跟着乐曲唱起来。姝仿彿变了个人,脸上神采飞扬,甩手踢腿,眼波闪闪,天啦!她跳的如此有激情,像文工团的专业舞蹈演员!
陶军的心“格登“了一下,血往上涌,感觉从未有过的一种东西爬上心头。
当晚亢奋,闭上眼,全是姝舒展的舞姿。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家已准备出发,姝突然红着脸说,“表孃,我不去了,我要跟晓哥学做豆花。“
陶军妈和三姐问姝:“你咋不想去了?“
姝没回答,脸却更红了。
毕竟姑娘最了解姑娘的心思,清赶紧说:“表孃,就让大姐跟军哥学吧,我们几个去。“说完,对我眨了眨眼。
清这一眨眼,陶军的心无端地“咚咚咚“乱跳起来。
陶军妈和三姐她们一走,家里只剩下陶军和姝。两个刚进入青春期的年轻人独处一屋,都有点窘,一时找不到话说。
还是姝先开口,“军哥,我们开始吧。“
“哦、哦,好、好,开始吧。“陶军有些语无论次。
“我做啥?''姝问陶军。陶军指着灶台,“我推磨,你往磨孔中添黃豆。你把这围腰系上,免得豆汁弄脏了衣服。“
姝背对着,轻声说:“军哥,你帮我系。“
陶军有点紧张,帮姝系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后腰。
霎时,陶军像触电一般,一股说不清的感觉顿时贯穿全身。姝的身子也颤栗了一下。
也许姝害羞了,他俩眼光相碰时,姝马上红着脸躲开了。
姝不说话,陶军也不敢开口,院子里很静,只有“咔嗤、咔嗤“不紧不慢地推磨声。
“姝为啥沉默了?该不会认为我是故意碰她的,生气了?“陶军东想西想,心中七上八下起来。
中午,陶军妈她们回来了。
清一见一大铁锅白嫩白嫩的豆花,一铝锅油亮油亮的红烧肉,高兴地叫道:“好巴适、好巴适!“她问陶军俩,“你们一起做的?“姝笑道,“都是军哥做的,我打帮手。“
啥,姝还叫我军哥,而且语气依然那么亲切?
我的天,陶军瞬间有种无罪释放的感觉!
在陶军家的三天时间中,她们都耍得很开心。尤其是姝,脸上总是红扑扑地,蛮有精神。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雪风直往人的衣口领口钻。可陶军的心里像有一把火,暖暖地。
三天一晃而过,她们要返程了。
姝隔我千里之遥,此次一別,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陶军的心开始坠落。姝文静的脸上也呈现出隐约不安。
送她们到县汽车站那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姐、三姐、清打着伞有说有笑走在前面。陶军和姝各打一把伞走在后面。
然而他俩竟一路无言。
她们上车后,汽车马达响了。
该说再见了。
此时,陶军有种冲动,多想再看姝一眼,多想再听姝亲切地叫我一声:“军哥。“
三姐和清趴在车窗囗,不停地说再见再见,唯独没有姝的身影出现。
陶军的心像被这隆冬的雨狠命抽打,瓦凉瓦凉地痛。
陶军觉得自已很可笑,在自作多情,在白日做梦,在一厢情愿。
陶军木然地对三姐和清摆手,木然地看着车轮开始转动,木然地想,一切都结束了!
可就这瞬间,姝突然冲到车窗前,泪流满面,对着陶军喊:“军哥,给我写信!“随即,丟下一坨纸团。
陶军急忙捡起在地上的纸团,顺手插进裤袋子里。
看着汽车越开越远,陶军的心像抽空一般,泪水禁不住一下涌了出来。
谁说男儿不掉泪,只因未到伤心处啊!
“弟弟!“
“嗯。“我揉了揉眼睛,心情沉重地回答。
“别伤心了!快打开纸团,看看姝给你写了什么。“
陶军这才想起捏在手中的小纸团。急忙展开一看:只有九个字。
姐瞥了一眼,似乎有点失望。
陶军却即刻兴奋了起来。
这是姝的家庭地址。它给朱军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一一她要与我陶军通信。这说明,姝是真心喜欢陶军了。
霎时,陶军心中云开日出,离愁别绪一扫而光。
吃过中午饭,陶军立即跑到房间关上门,开始给姝写信。
坐在桌前,面对信笺纸,似有千言万语向她倾诉,可拿起笔来竟无从开口。
因为,这封信还真不好写。
第一、我俩的关系没挑明,用词不能太亲切。
第二、这封信如果她父母看了,没留下好的印象,陶军和姝的关系就会被咔嚓。
第三、信既要使她知道陶军想念她,还要使这种情绪不被旁人看出来。
斟酌再三,陶军写出了人生中第一封接头暗号般的情书。
满篇,一堆废话,但废话中有暗语:妹妹记得我们一起推豆花的场景吧,真快乐啊!.
陶军
见字见人,听锣听音,姝一定明白,陶军字里对她的心心念念。
信寄出几天后,陶军就已开始焦灼地盼着姝的回信。
等待是漫长而煎熬的。
半个月后,陶军终于收到了姝的信。
抽出信笺时,陶军手微微发抖。陶军不知道时隔十五天后收到的这封信会帶给陶军多大的快乐和幸福。因为,青春期的感情,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当看到第一行字,我立刻眼睛发亮,“亲爱的军哥,你好!“哇!姝叫陶军亲爱的!陶军瞬间兴奋到几乎要跳起来!
陶军迫不及待地看完信又关起房门又给姝写了回信。回信较之前热烈,但仍不敢称姝为亲爱的。
“亲爱的“,怕引起表叔表婶的反感。
于是,一年中,写信、盼信、回信成了陶军乐此不疲的事,就如同一年四季,有风有雨,还有伤感和快乐。
新春来临之前,陶军又给姝寄出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
然而过了二十多天后,都设有收到姝的回信。
“姝怎么了?“陶军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又过了十多天,还是未有回信。
瑞雪纷纷扬扬飘舞空中,镇上的人们开始热热闹闹准备年货了。
可断了与姝联系的陶军,却与小镇洋溢的欢乐气氛相反,越来越忧郁。
此时,陶军多么渴望,姝的信能飞过千山万水,一下出现在陶军眼前啊!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归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突然想起这首词,陶军的眼泪,止不住顺着脸颊流下来。
陶军妈看着陶军,莫名其妙地笑了:这孩子,还当真了。
上天总是爱给人开玩笑。
陶军的情绪正处最低谷时,倏然间,又像坐过山车,跃到最高处。
“刘老师,电报。“邮递员敲着自行车车铃喊陶军妈。
“电报?不是信?“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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