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时乐安垂下眼眸应答了。

“原因你知道吗？”苗老大撇下酒碗，仰身靠躺在椅子上，喘着粗重的气，面色通红。

时乐安看他那副样子，轻叹一口气，想起师父有时候也会落寞地一个人喝酒，站起身收拾酒罐子和酒碗：“应该是淼淼婚事的问题吧，我只知道这些。”

“我不喝了，你放着吧，那些活让手下的去干就好了。”苗老大见时乐安的身影，面色有了一丝动容，挺起身子笑了笑：“猜对了一半。还有一半你再猜猜，猜对了我给你讲故事。”

“如果只猜对了一半的话，那淼淼应该还想去闯荡江湖。”时乐安将酒碗罐子放进门边的篮子里，坐到苗老大对面：“她话本看的蛮多的，好像很憧憬那些。”

“你这个丫头我看见第一眼就喜欢，聪明，心地也好。淼淼能跟你做朋友，那是她的福气。呐，既然你猜对了，我就给你讲个故事。”

苗铁头的声音有这说不出的沧桑，但将那年的往事讲得格外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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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淼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我捡到她那天，正是我媳妇的百日。做我们这行的，一贯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受我们照顾的人，多；我们的仇家，也多。

最初那一年，就我和十个兄弟围着官道打劫柴米，分发给周围的百姓们。后来又有周围村寨的的人们眼红，也跟着自立山头，插几个旗子占山为王。那年头谁都不容易，我想着左右都是为了生计，大家一起活下来也是好事，也就没多在意。

可是渐渐地，我们发现不对了。

刚开始我们没什么经验，也没什么武器，失败得多，成功得少，抢到的粮食顶多够百姓们充饥勉强为生。但那些家伙们才是真正的强盗！他们把抢到的粮食高价卖给百姓们，没有钱拿妻子儿女换，不干人事！

于是我们在劫道之余，还帮着百姓打压那些家伙们，于是那些人对我们柱子山怀恨在心。后来，我们柱子山壮大了，周围十里八村的百姓们都拥护我们，渐渐地，那些人就鸟兽四散。可是带头的人把他们解散的原因归咎于我，怪我抢了他们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于是趁着有一天，夫人去新乡村找王婆子家串门，把她绑了，凌虐致死来报复我。

那一天，我生活全部都没有了。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没有希望。

我夫人是原来柱子镇刘树生的女儿，那几年大荒，那个狗娘养的嫌弃她是个女孩赔钱货，就在逃亡那天把她扔了自己带着儿子逃跑。我们几个汉子白日劫道，她就给我们做饭，受伤了帮我们包扎伤口细心照顾。

可以说，我俩是一起搀扶着，从苦日子里走出来的。我父母双亡，没有亲信。她是我唯一的牵挂。我宁愿是我来去死，我的妻子好好地活着！

得到消息那天，我带着所有兄弟满山地找，三天三夜终于把那个挨千刀的从一个狐狸洞里拽出来。我把他吊在家门口的树上，你看，就是院子里那棵李子树，每天早中晚割一刀肉条下来，抹上盐巴喷一口烈酒晒着。

他哭着喊着让我把他了结了，可我偏不。我每天好吃好喝地喂他，就让他活着，因为我的心比他的身体更疼，我想让他跟我一样体会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就这样过去了十天，那个狗人熬不住了，咬舌自尽而亡。血流了满地，门口的四条大黄狗顶着脑袋舔血吃。

仇人死了，我更加感觉生活没有意义。从小到大，爱我的，我爱的人都一个个离开，就剩下我一个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想去找我妻子，但是听算命先生说，人死后，那些礼数祭奠必须做齐了，一到六旗和百日必须都做了，不然就只能做孤魂野鬼，四处漂泊没有归宿。我的妻子必须好好投胎。

于是我数着日子，为我的妻子做祭奠，直到百日那天，我想结束了。

我找了一条河，坐在河边上喝了一瓶酒之后打算一头跳进去随她去了，我心里想啊，媳妇，我来了。就在这时，从河流上游飘下来一个木盆，正好在我面前停住了。里面装着一个女婴，原本在河里漂得哇哇大哭，一看见我，她就笑了，伸着小胳膊让我抱。

那时候，我脑子里轻生的念头都没了。

这个孩子是我妻子送给我的，她想让我活着，所以把这个羁绊送到我面前。

我们就这样与水结缘，于是我找先生，看了好多字，给她起名叫淼淼。

从那天起，我也是有女儿的人了。我女儿叫苗淼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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