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少年答话,身后两人已踩着泥泞近前,待二人解下身上蓑笠,萦娘这才看清,那体格魁梧的黑脸汉子身旁站着一个珠圆玉润的白面郎君,其硕大的招风耳和英挺高耸的鼻梁与黑脸汉子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白面郎君的身高和肤色有那么一丢丢失了黑脸父亲的优良基因。
认清了真容,萦娘本欲问礼‘吴国公万福!’又念起去年圣人分封公爵,这个黑脸的憨憨已经改封,随改口道:“细雨冰冷,鄂国公不在长寿坊①舍内围炉取暖,来我崇贤坊作甚?”
这位刚改封的鄂国公,便是大唐右武侯大将军,日后的门神尉迟敬德。只因李二即位之初,突厥大军兵犯渭水桥,尉迟敬德与李君羡临危受命,二人互为左右,合力击破犯境之敌,友谊渐生。且长寿、崇贤二坊只有一坊之隔,两家人时常聚坐一堂,把酒言欢,久而关系便走的近了些。
“萦娘平日不挺要强吗,今日怎哭嘤像个女娃子,也不怕旁人看了笑话?”敬德抖落袍衫上的落雨,黝黑的面庞挤出一丝笑颜。
尉迟敬德长李君羡几岁,且其夫人早逝,出门征战时,家中几个孩童全靠萦娘照看,久而便将萦娘当做亲妹子看待,夫妻二人平日闹个小矛盾,也都是敬德回来数落李君羡。见兄长前来,有了撑腰,萦娘宛作娇滴委屈道:“还不是你那好兄弟,旧疮发作,疼痛难忍,便拿我这糟糠撒气,要舍我而去呢。”
闻言,一旁久候的白面郎君贴心递上巾帕,安抚道:“萦娘莫气,我叔父嘴硬心软,又与你同甘共苦二十余载,为邻里羡慕,怎会就此舍你而去?”
这白面郎君正是尉迟敬德的长子尉迟宝琳,门荫入士,现为卫尉少卿。
得了安慰,萦娘收拢哭腔,拾起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巧做还礼道谢:“尉迟少卿有心了,细雨阴冷,还请二位先行舍内取暖。”
此时细雨漫漫,寒风紧扑,管家鲍伯引了父子二人一路穿过环廊曲阁,向后堂奔去,萦娘趁机拉过着急去看父亲的李义协,追问道:“你这娃儿,怎还惊动了鄂国公?”
李义协如今几近冠礼之年,父亲常年驻守玄武门,母亲自贞观八年起,便与长安一众武官妻妾每日游逛,叛逆年纪的他少了约束,可谓是爽翻了天,如今在长安城也称得上一方人物。就今早李君羡发病时,这小子才匆匆于城外赶回来,也不知昨夜浪去去哪里?。
但见李义协一甩湿漉漉的袍袖:“今早归义坊死伤了几口人,城内医师全都奔那施救去了,我冒雨奔波了一大圈一无所获,这才想起宝琳兄长随英国公学过些医术,不紧忙请来先稳住阿耶伤痛,难不成让阿耶疼死在榻上吗?”
“你这娃儿,阿母就是随口问问,瞧你这火气像是上元节炮竹噎在嗓子里,就等着今日全冲着母亲响呢。”
萦娘说时,招呼俾子为小郎君去换身上湿透的衣衫,不想李义协一把推开,拧头视若无睹:“今日雨色正佳,阿母还是邀那群泼妇继续游逛去吧!”
“哎呦,我命苦啊,怎就生了这么个没心肺的,呜呜!”
1《隋唐两京坊考》言:长寿坊十字街北之西,开府仪同三司尉迟敬德宅,而博物馆展示的<唐代名人所居里坊表>又言:尉迟恭住在贴近皇城的布政坊,可能是认为布政坊设有右武侯府,敬德为右武侯大将军的原因吧。本书选《隋唐两京坊考》敬德所在长寿坊的私宅。
补崇贤坊:由朱雀门向西第三竖列的第八坊,北接延康坊,南临延福坊,西衔长寿坊,东近崇德坊。这四坊文中之后都会用到,且先在此注明。若有心者,可在网上下一张长安108坊高清图和唐洛阳坊图,此后看文会明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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