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比利,李慧今晚不会开车出来。
她是个娇小的中国姑娘,三年前的夏天来到加国国立大学的力学所读博。大学允许所有在读生免费选修语言,于是她在西班牙语课上遇见了玛丽。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很快成了最好的朋友。后来,学生公寓租约到期,李慧住进了玛丽家。那时候她才知道,玛丽是自己导师奥古斯都教授的女儿。
玛丽跟所有白人中产家庭的孩子一样,热衷公益事业。是她拉着李慧成了市儿童救助中心的义工,中心所有的孩子都喜欢她。直到半年前,玛丽还是比利的负责人。
因为养子本的事故,奥古斯都教授举家搬离加国,玛丽也一道离开。她走后,李慧觉得,照顾比利的责任落到了自己头上。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距离出门已经两个半小时了。李慧开着本田车,副驾驶上放着电击枪,在M区一圈又一圈地打转。每到一个巷子口,她都会停下车来往里看一看。
也许比利正藏在这无数条巷子其中的一条。
那孩子昨天刚刚转到戒毒中心,今天就逃了出来。她大概可以猜到,比利一定往M区跑了。那是本市,不,这个省,最容易花点钱搞到毒品的地方。
M区有加国北部最有名的风俗交易一条街。在这里,女人可以出卖自己,而年轻的男孩比年轻的女孩更受买春客户们的欢迎。天黑之后,路灯下站着的都是可以售卖的肉体,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就是交易的场所。痛苦催生了毒品的需求,而毒品养活了暴力和犯罪。整个区内部,帮派横行,治安极差。
比利就在这里出生。
他的父亲是黑人帮派的一份子,十七岁因为枪杀意大利黑手党成员,以成人量刑,要在牢里蹲够65年。换句话说,这个人的一生就停留在十七岁了。这个孩子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父亲。他的母亲十六岁生下他,孕期吸毒。比利的毒瘾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两年前,救助中心接到警局的电话,一个儿童在M区街头昏迷不醒。从那时起,比利住进了救助中心。他一共逃跑过三次,三次都是回到自己出生的“粪坑”社区,吸毒。
“整个区都逛遍了,那孩子能去哪呢?”李慧暗自腹诽。出门时带的热咖啡已经喝了一大半,她还是没找到男孩的半点踪迹,“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已经回救助中心了。”
车子路过一条昏暗的小巷,李慧照常摇下车窗,往巷子里张望。这次,她吓了一跳。暗淡的灯光下,一个并不健壮的男人骑在另一个人身上,正在挥拳施暴。地上不远处扔着一根铁棍,棍子都打弯了,弯曲的那一头好像还沾着血迹。
“要出人命了。”她心里咯噔一下。
打架在这里并不稀奇,可打死人的场景,李慧并不想亲眼目睹。
“停下!”她冲巷子里大喊,“你要打死他了!”
施暴者不为所动。她掏出副驾驶储物箱里放着的手电筒,开到最亮,瞄着施暴者的头部照了过去。挥拳的是个黑人男孩,而地上蜷缩着的是个金发少年。
黑孩子抬起胳膊,挡了一下眼睛。
“下来!我报警了!”
黑人男孩愣了两个呼吸的时间,并不搭理李慧,继续挥拳暴打身下的少年。
李慧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报警都不怕,这黑孩子是怎么回事?
“他要死了!”
什么都没发生。
“停下来,我手里有枪。”
拉下手刹,李慧摸起电击枪,左手举枪,打开车门。她双手握枪,大着胆子走进巷子,身体靠近射入巷子的光源,尽可能得把枪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电击枪的外形与真枪并没有什么差别,但射程不远也不可能连发,它只是个自卫的工具。
“不想被爆头就停下来!”李慧举着枪,对准黑人少年。这孩子不是嗑药嗑嗨了,就是精神有问题。
黑男孩终于不打了,他依然骑在白人男孩身上,眼神涣散,一时之间还没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好像在看着李慧,又好像看向不可名状的远方。
“从他身上下来。”李慧端着枪,远远地对着黑人的脑袋。那孩子的动作慢得如同半速播放的视频,他缓缓地举起了双手,缓缓地站起身来,没站稳还趔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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