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浩觉得很是讶异！深更半夜和一个蠢到没话说的笨丫头讨论人生意趣？简直莫名其妙！

一连三天的应酬交际，他还嫌不够熬心耗神吗？那么多的琐事堆案，他还嫌不够焦头烂额吗？

再说，这个连洗澡都不肯脱衣服的笨丫头是哲学家吗？是精神导师吗？她侥幸冒出的一两句闪光言词就能够启迪他的人生吗？

笑话！那只不过是浩瀚夜空划过的流星——纯属偶然！又归向寂灭！

顾明浩整了整思绪，想想最初的目的无非是哄了她乖乖留在身边，做一只安眠的道具，讲这么多未免扯远了！还是回归正题，直奔要害！

“那么，你认识这个燕燕和菲菲？”他将打印的照片指给她看，想先探一探她的“前生”。

“好可爱啊！好像我小时候……”她还是答非所问，抚摸着照片，像是怕碰坏一样小心翼翼。

“所以你认识她们？”顾明浩忍着烦躁又问一遍。

安悦儿摇头，看向照片的目光充满怜悯，一直看了好久，像是完成某项使命似的又低下头去，重又退回到她自己的世界，那个遥远又僻静的世界。

“荣妈妈是你什么人？为什么问你要钱？还要得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应当！？”他锲而不舍。

“因为……因为妈妈把我丢在路边……荣妈妈又把我捡回去，为了养我花了许多钱……”

“你妈妈把你丢在路边？！你不是说她死于车祸吗？！”

“是荣妈妈那样说！可是我总会梦见……梦见一个女人把我丢在车子里，然后就走开了……她本来说会带冰淇淋回来，可是后来却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在车子里饿晕了……”

顾明浩又把这个信息重新消化了一下——两种境况，倒底哪一种可以被稍稍接受？哪一种可以显得不那么悲惨！真是可怜！

他长吁口气，又想到自己的母亲！他宁愿母亲是弃他而去！那至少彼此还有他年重逢的希望！

可是对一个被母亲丢在汽车里的小女孩来说，整件事都没什么希望可言吧！

直到这位荣妈妈的出现！

不管她现今的行为有多龌龊，多无耻，但她曾经是安悦儿的希望！是安悦儿的光！

“所以是荣妈妈教养了你，而她现在是想收回花在你身上的钱？”顾明浩直言不讳。

“不是！荣妈妈没有这样说！我是自愿帮助荣妈妈！她也在帮助更多的孤儿！”她觉得这位顾先生冷酷得简直不可理喻！

“那么这个燕燕和菲菲也是孤儿？”

“当然了！生病的孩子总会被丢在路边，她们生了很严重的病，不是吗？”她好像有点生气。

“所以你也有病？所以才会被丢在路边？”

顾明浩以惯有的理智做出冷静的推理，直接追向最终答案，却忽略了这个问题有多残忍！

安悦儿不响了，两眼汪汪瞪了他好半天，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嘴角抽搐了两下，终于还是低下头去，又开始摆弄起她的手指。

这十根手指做为她的玩具真是物尽其用啊！

顾明浩也觉出这个问题太过野蛮！

如果她曾经真是一个有问题的孩子，又有过一段伤痕累累不堪回首的童年，那么到今天为止，她所有的表现就不得不称之为奇迹！

她以孤弱之身、单枪匹马闯入这个世界——这个与她的逻辑在很大程度上格格不入的世界——她维持其中的平衡，找到自己的位置，与周遭的纷乱和谐共处，她应该被称之为孤胆英雄！她一定是尽了很大的努力，尤其是在遇见他之后。他那个世界里的杂乱真的超出了她的认知！

如果是这样说来，顾明浩倒有那么一点敬佩她呢！

他对她的好奇试探，不自觉地变成一种担忧，“那么，还有一个问题……你的荣妈妈在信里特别叮嘱，希望你以后能继续关照她们！她一定是以为你已经飞黄腾达，已经长成她的摇钱树，可以为她们提供源源不断的金钱保障，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吗？”

安悦儿抬头看了看他，重又低下头去，小声回答，“我会努力赚钱！如果安茹先生在，他会帮我参加画展，如果我的画卖出去，就会有很多很多钱，就可以帮助荣妈妈去救很多很多人！”

“安小姐，我想你没有明白！第一，先不说那个安茹先生很可能就是个骗子！你要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你！安茹先生即便真的帮你参加了画展，可他从你身上拿走的……也将是你人生最宝贵的东西！……嘿！我说话你在听吗？”

她好像又从这个世界逃开，目光游离，神思向外。

“安悦儿？安悦儿！”

“你不是也一样？”她忽然又扬起头，目光炯炯。

“什么？”

“那你呢，你不是也要囚禁我，还要把我关进笼子里……”她眼里充满了质疑与忿怒。

“我想你误会了！”顾明浩急忙打住，终于了悟她的忧心，“我请你去住的是……是一栋你从未见过的无比大的城堡！很大！如果你称呼它是笼子，那它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华美的笼子！”

“再华美也是笼子！”小兽终于露出了利齿，对他虎视眈眈。

顾明浩怔了一下，连忙改口，“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不是笼子！只是……一个住处！一个较为舒适的住处！你可以在里面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比如艺术创作！

我还可以支持你的艺术创作，比如送你的画参加画展！全世界各地的画展！甚至是顶级拍卖会！你可以赚很多钱！但你不必为生活消费一分钱！我会把你照顾的十分妥帖！

你的钱只需要用来报答你的荣妈妈！填她的那个无底洞！我这样说你可以接受吗？”

安悦儿认真地想了一下，“可是……没有免费的午餐……”

“正是！”顾明浩击掌赞许，她也不是不可沟通嘛！“那么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要留在……留在我的身边。”他刻意没有再提房子，以免使她又想到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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