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洒在地上,申濂倚靠在慕家大门口,他咽了咽唾沫,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抬头望了望刺眼的日光,眼睛被日光一刺越发的痛了,昨天哭的厉害,这会眼睛里面都是红血丝,心也一阵一阵地抽着疼。
竹子顺着阴洼坡的方向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斧头。
竹子:“爷爷,慕家还不肯出来见您是吗?”
申濂:“是啊!这帮狗娘养的玩意,不给我开门,我看呐,他们就是心虚。对了,你大清早的去阴洼坡干啥呀?”
竹子:“我去坡上随便看了看,他们慕家杀了人,现在却躲着不敢出来,爷爷,没事,有我在,我拿着斧头,我去把他们家的门砍开。”
申濂:“别,我记得那天你说钟孜和钟棋也在阴洼坡上是吧!”
竹子:“嗯,他俩也在,和慕急是一伙的。”
申濂:“走,先去钟家,钟明诚和钟明义都不在,家里面就俩娘们和一老爷子。”
竹子:“嗯。”
竹子搀着申濂的胳膊朝着钟家的方向走去,路上申濂对竹子说:“我老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本想着和申多相依为命,看着他结婚生子,给我养老送终,平日里他虽然淘气,但终归还是疼我的,昨日里他被竹子背下阴洼坡到我家时,我看见那血流了一路啊,后脑勺上还有个血窟窿,石大夫赶到后说申多本来贫血,加上血流了太多了,已经断气了,你知道吗?爷爷听到这句话后浑身都软了下去…”
申濂说着说着开始流泪,竹子的印象里,申濂太强硬了,每次申多惹了事后,就是申濂去善后,就算当时申多在明县被抓去坐牢,申濂也是一滴泪都没流。看着从昨天到现在哭的像个孩子的申濂,竹子心里也是一阵一阵的酸楚,不禁跟着流起泪来。
竹子是翻了两座山后跑来宁乐村的,饿到极点的他晕倒在了申濂家门口,是申多把他救回来的,后来他就跟着申多混了。他把申多当亲哥,把申濂当亲爷爷,申多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自己偷摸些好吃的也是先拿去给申濂。
申濂:“竹子,申多上次不是在明县被抓了吗?你知道他为什么去偷药吗?”
竹子点点头:“嗯,那次申多哥把我支去别处干事情,自己跑去明县偷药,结果因为没人接应被抓了,我知道申多哥是为我好,他不忍心让我跟着他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偷药也是为了你,因为我们没有钱买药治你的病。”
申濂:“是啊!他看着尽干坏事,没个正经样子,为我们添乱,其实也是为我们着想,我知道他偷药那是迫不得已,我那几日都快要病死了,他是迫不得已啊!他也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啊,被关在牢里管教了一星期,他是怎么度过那几日的啊?他回来后什么也没跟我说,只是从裤兜里掏出了几片有污渍的药片,说是给我存的。”
竹子红着眼睛听着申濂说,一言不发。
申濂:“我这一生,死老婆死儿子,儿媳妇也跟着人跑了,就留下这么一个孙子,现在什么都没了,就剩我自己了!”
竹子:“我小的时候,我爸去外边打工就再也没回来,我妈后来嫁人了,继父喝了酒就打我和我妈,他爱玩麻将,输了钱就欠,最后那帮追债的人打了他一顿,他喝了酒,回家后便开始打我妈,我去护着我妈的时候他把我一脚踢到了边上。我永远记得那天,他拿着一根棍子,揪着我妈的头发,从屋里打到屋外,我妈瘦的皮包骨头,没几棍子就瘫倒了,但他不像平日里停下,还是继续打,用脚踢,我妈受不住了,攥着他的裤腿爬起来给他下跪求饶,他一脚踢开我妈,随手拿起一块院里堆起的砖头,一砖头砸在了我妈的脸上。”
申濂:“怎么从没和爷爷说过这些?”
竹子:“连申多哥都不知道这些呢,只知道我跑出来是因为我爸打我。”
申濂:“咋不说?怕我们不要你?”
竹子:“哪有?只是…只是这段记忆太痛苦了,我忘不掉,所以便藏在心里,对我好的人,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些。痛苦的事没必要拿出来分享,自己消化就好了。”
申濂:“苦命的孩子,那你为啥现在又告诉我了?”
竹子:“爷爷,我就是太难受了,我妈和申多哥都是死在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就这样看着他们死去我,我昨天背着申多哥往下跑的时候,明明心里默念了无数遍不要死,可他还是死了,看着亲人死在眼前太难受了,爷爷!”
申濂:“傻孩子,别哭了,难受的事要说出来,知道吗?你继续给爷爷讲你妈妈好吗?”
竹子:“嗯,当时砖头下去后,继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酒也醒的差不多了,瘫坐在地上,我从屋里跑出去跪到我妈的面前,我妈的脸…我妈的脸已经被砸烂了,我好怕,血肉模糊的,我我哭着喊我妈,我妈让我快跑,跑的远远的,别管她,她没说几句话就咽气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就听了我妈的话,拼了命的往外跑,我跑了一天一夜,翻了两座山,才跑到宁乐村,遇到了您和申多。”
申濂:“苦孩子,这些事说出来后把它慢慢忘掉,别记在心里了,太苦了!”
竹子:“嗯,爷爷,你也别难过了,你还有我,我就是你的亲孙子,你就是我的亲爷爷,等我以后发大财了,我就替申多哥孝敬您。”
申濂:“竹子,你有这个心我就很欢喜了,那你跟爷爷说实话,你们为啥不让村里的孩子去阴洼坡念书?”
竹子:“爷爷,其实…”
申濂:“嗯?”
竹子:“申多哥上次去明县时说淘到了一点治你的病的草药种子,说阴洼坡是个好地方,他和我把那些种子种了下去,说种子没发芽之前不能让别的人来阴洼坡,怕他们把种子弄坏。”
申濂:“什么草药?”
竹子:“申多哥说是鱼腥草,可以清热解毒,您吃了就不会咳了,也不会有痰了,能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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