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贵妃娘娘遭此大劫,让我整个人气焰全无。大理寺找我去问话,我一五一十都答了。回来之后便是累得筋疲力尽,什么都不想做了。宫里都传说是因为接触了我,柳贵妃娘娘才死无全尸的。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之前我让宸妃娘娘的姐姐传的上通天神,下通鬼神的八卦,宫外大鲤鱼飞翔过天际也因为乌鸿盛鞠躬尽瘁的宣传而尽人皆知,整个宫里对我这位即将举行加冕礼的野路公主恨之入骨了。
当然,以上也就是给人糟践我的借口,真正讨他们厌的,是柳贵妃娘娘死于火灾之后,皇帝宣布因为我的加冕礼需要庆祝,快乐的气氛,柳贵妃的葬礼就推后在办。这个决定,与当时接我入宫的决定一样讨人嫌,但谁公然与皇帝做对呢?于是,朝内朝外赶紧借柳贵妃之死,快刀斩乱麻,纷纷把苗头指向我,说我是红颜祸水,说我是灵根妖孽,甚至说,最后把我杀了完事。杀了?当然,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
杀了我,谁替他们去远嫁北国,安定九州呢?
柳贵妃死后,她的几个孩子越发骄纵了,也学会了借刀杀人,赶紧拉着母亲去世的大旗,向皇上讨要各种奇珍异宝,职位宅邸。皇帝被激得不行,天天来锦乐宫大吐苦水,这么一吐,反而显得我和他是一对同病相怜的兄妹。最后,兜兜转转,有了皇帝的“天涯同时沦落人”这一层,柳贵妃死后的大半月里,我的日子过得也不算遭。
我把自己关在新月小筑里,足不出户。一半时间只埋头读书,埋头于师傅带给我的各种书籍,一半时间,用于苦思柳贵妃娘娘和卿选侍的是是非非,却不得其解。若按他们的说法,大家应该没什么战斗力才对,不过,没有热情的另一面则是无聊至极,心狠手辣。
一转眼,黄道吉日,加冕典礼的日子到了。然而,虽说是人选定的黄道吉日,老天却好像有别的想法。这一天一开始,就乌云密布,天色暗淡得要在屋里点蜡烛才可以看得清周围。雷神阵阵,似乎在提醒人们知难而退,不一会儿,雨便下来了,风火连天,暴雨倾盆,那琉璃瓦上,一串一串金银剔透的雨珠滑落而下,只要站在雨中一会儿,便会立刻成为落汤鸡。我站在窗户旁,看着外头的雨帘,被觉萧瑟、伤感。
可谁也没想到,破晓刚过,那雨便收了,乌云渐渐退去,一时间,天朗空清,湛蓝色的天空竟已经若隐若现了。
喜儿大喊:“小姐。”
素心和鸳鸯则大喊:“公主,快看外头。”
我看着外头,虽然是我的好日子,但因为有了之前的曲折,我也没多少热情,只淡淡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宸妃娘娘亲自登门了。
她不让人通报,只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她一看我,还是那几天落下的冷漠模样。于是说,“今天应该开心起来,即便心里不开心,还是要做做样子的。”我转过脸去,向她问好。“我知道,一说到做样子,你心中肯定是不愿。可是,这么多天了,我们俩棋盘上大杀了好几个回合,却也不见好,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下策。
是了,下策。我说:“宸妃娘娘既然知道是下策,又何苦来逼我。”
宸妃娘娘笑了,大声对素心、鸳鸯诉苦道:“我这哪里是逼她了,我这不是刚进来嘛。阿熏,我知道你在作如何想。这种感觉,不光你有,我也有。你不断努力,总觉得要有突破了,立刻又被打回原形,就好像你欲与天公试比高,可时不时的,就要被钉在地面上,这种感觉多难受呀。阿熏,这时候,做做样子这种事,才最重要。你想,现在你心中正是万念俱灰,明明没发生什么啊,却还是万念俱灰了。你该怎么办?唯一的突破点就是做做样子,因为做做样子实在太简单了。你见了别人,笑一下,说句好话,别人立刻就来恭维你了。你见了宫里的人,笑一下,他们……”
我也不是顽石,顽固不化。宸妃娘娘这半个月来,孜孜不倦地鼓励我,安慰我,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她如此为我好,我怎能继续耍脾气,不理人。于是我开口了。“我知道,宸妃娘娘,你的意思是,做做样子虽然没有什么实打实的效用,却能让我感觉好些。起步了,才能走得更远。”
宸妃娘娘笑了。“这就对了。待会儿,赵公公要来,要给你穿衣服,戴冠帽,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你要是一直苦瓜脸,那一身的衣服就浪费了。赵公公如此爱美服,他可告诉过你,那件衣服是几十个顶级的绣娘日夜赶工,缝制了六个月才绣好的?”
我赶紧抓住宸妃娘娘的手,说:“我知道了。宸妃娘娘,你别再用这些细节攻击我的心了。我按照你的吩咐做就是。”说着,我换了一种轻快的口气。“对了,今日声势浩大,大概许多人都来了吧。”
宸妃娘娘说:“我早就替你想到了。是呀,轩凌风,周强,小诸葛,窦思远,白旬,还有你要第一次见的北周皇帝裴靖宇也来了。”
听到裴靖宇这几个字,我一时诧异。“宸妃娘娘,你说什么?”
宸妃娘娘说,“所有人都要来呀。唉,你不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加冕礼吧,当然不是了,这个加冕礼便是你的出嫁典礼啊。正是因为这个,我才由着你的性子,请了皇上的命,把这半年多来与你交好的人都请来了。若不是这件大事,恐怕他们还来不了呢。”
我摇摇头。“不是,不是,你说裴靖宇是北国新帝?”
宸妃娘娘自己也诧异了。“啊,不然呢。”
是裴靖宇?
是哪个裴靖宇?
我没有解释,只是张嘴就问,宸妃娘娘也被我问懵了。“哪个裴靖宇?是哪个裴靖宇?北国皇帝不就是叫裴靖宇吗?”
我倒抽一口气,急急跳下了窗榻。“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正要出门,赵公公就来了。我一跨出门槛,他正好低头走来,两人正好撞了个满怀。顿时,一个倒在房里头,一个倒在台阶上。赵公公被撞得有些头晕目眩,正要骂娘,一看见是我,那张打了粉的脸立刻笑出了褶子。他这笑也不是假装奉承得来的。这半个月,我那阴郁孤单的状态,他也有所耳闻,正愁黄道吉日之时我是否有足够精神气去完成那繁复复杂的加冕典礼。这会儿见了我把他撞得满眼冒金星,正中其意,笑得简直停不下来。劈头来第一句就叫我:“哎唷唷,我的禹辰公主啊,你这小身板倒真是劲道呀。”
一听他这声音,我就知道,这一上午是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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