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史氏快要熬不下去了，柱子娘虽不怎么回来，却让那伙计一直盯着史氏。

原本史氏每日还出门打猪草、见见日头、呼吸下新鲜空气，现在只被吩咐干一件事，那就是打扫猪圈。

史氏苦不堪言，除了吃饭之外没一点空闲的时候，那本菜谱册子她得了空秃头翻两眼，也看不太懂，只见上面有图有字，画着菜啊肉啊的，倒是菜谱无疑。

她左等右等，苏放一直没有一点儿来的动静。

这日，都快半夜了，史氏才被外面的敲墙声音吵醒了，她摸着黑开了门，就见到明晃晃的月光底下的老大。

“老大，你可让我等得急死了，怎么这么久都没过来？不是说两三日嘛？这都**日了。”

苏放没回答，只闪身先进了门，神色甚是慌张，“我也想早点赶来，那尤掌柜先是让我帮他算账，然后又帮他去别的县里接货，他从北边好不容易买回来一批羊，生怕出什么岔子，叫了好几个伙计一起去接货呢。”

史氏也慌慌张张地去关门，“奇怪，你今日来怎么院子里两只狗都没有叫？”

柱子娘早在猪还没赶来的时候，就先养了两只恶犬在院子里，平日史氏特怕那两个畜生。

“我刚给它们吃了抹了药粉的饼子，这会应该都睡着了！”

“嚄！”史氏吓了一跳，她朝外张望了一会，还是点起屋里的一盏油灯，“什么药粉这么管用！老大咱可别干太多坏事，娘这心里害怕。”

苏放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情绪一瞬间激动起来。

“娘，你以为我想干坏事嘛？我堂堂一个秀才，好好地给孩子们上课，都怪徐氏那个贱人，把学堂给毁了，又害我欠下尤掌柜一屁股债，娘你放心，我了结了尤掌柜的事，一定回去安安静静地做个好人。”

史氏掀起衣衫抹泪，“行，行，娘知道你本性不坏，这是我前几日从掌上明珠后厨拿到的一本小册子，你拿回去看看是不是他们的菜谱，说不定能救你一救。”说罢，史氏就递出去那本她睡觉都贴身放着的册子。

苏放眼前一亮，随手翻了一下确实像本菜谱，就赶忙收到怀中，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娘，这包东西你瞅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洒进猪场那精饲料的袋里，切记，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在古代，养猪平时喂的都是米糠、麦麸、酒糟、泔水、豆腐渣这些，再配上青饲料，像红薯叶、红薯秧、萝卜叶子、灰灰菜、苦荬菜、牛皮菜、马齿苋、苜蓿、水葫芦、水浮莲、水芹菜等田间野草、山坡杂菜。

到了母猪生产、出栏育肥的时候，就要加些苏放说的精饲料了。

精饲料主要是黄豆、芝麻，配上管仲、苍术，把这些一起炒熟了再磨成粉，给要出栏的大猪吃上十二天，就能大大增肥、可以宰杀了。

史氏颤颤巍巍地接过纸包，“这么点东西就能有用？不会是让那些要出栏的大猪都死掉吧？老大，我还是有点害怕，干了这事那尤掌柜就真能放过你吗？咱们不会被发现吧？”

苏放扶着史氏的肩膀，让她坐到床上，“嗯，尤掌柜恨急了掌上明珠的几个娘们，要是看到这猪场的猪都能死掉大半，掌上明珠的生意也跟着垮了，他一高兴就一定能放我了，再加上娘拿的这本小册子，我交给他的话，他没理由继续关着我在他店里的。”

史氏听了这话，那一张皱巴巴、苦兮兮的脸上才有了点笑模样。

“娘，你明日找机会拌进去，然后就赶紧撤，一定拌到那精饲料里，这样要是他们不马上给猪吃，也不会马上察觉到，你也别要什么工钱了，你就佯装跟这里伙计吵翻了，然后说自己要回村去，然后就赶紧回村就好了！这是五十文，你拿着坐车用，剩下的你和爹在家缺什么了买点。”

史氏拿过那五十文钱，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不过在这苦熬了这么久，听到可以回去，史氏心里就高兴地什么似的。

交代完事情，苏放怕惊动了其他人，就急匆匆地出门走了。

史氏后半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直琢磨着该怎么把药拌进精饲料里。

精饲料不是每头猪都需要吃的，也不是天天需要喂的，史氏只记得她来了这么久只在开始那天看伙计给一头要宰杀的猪吃过，那东西就摆在猪圈旁边那间小屋的架子上。

小屋里平时不住人，但离两个伙计睡觉的地方很近，柱子爹娘这两日也都回来睡觉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史氏实在觉得困难重重。

最后，她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天还未亮、那两条恶犬还在昏睡，她就偷偷溜进小屋去了。

找到那精饲料的袋子，她就抖抖索索从架子上拿下来一袋，费了半天劲打开了绳结，洒了药粉进去，重新扎好口袋之后，她又把这袋洒了药粉的口袋往后挪了挪，压在了没洒过药粉的口袋下面。

这样，一时半会也不会发现这里面有动了手脚的。

即使发现了，那也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不至于联想到她史氏的头上来。

做好了这件事，史氏才算踏实了，回屋就倒头睡着了，直睡到日上三竿。

“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柱子娘咣咣咣地砸门，最后又一脚把门踢开了。

“我都要去掌上明珠了，你这边还没起床，猪都起得比你早！那猪粪都快淌到院子里来了。”柱子娘的大嗓门把史氏直接从美梦中吵醒了。

史氏慌里慌张地起身，刚要做小伏低地给柱子娘道歉，突然她就想起来自己今天可以放飞了，立马她就变了脸色。

“柱子娘，我好歹也是你婶子，咱们一个村子里住了多少年，当初你家柱子哭着喊着来找俺家老大上课，他那脑子比猪也强不到哪儿去，还不是我家老大一点点教他读书认字的？你这天天大呼小叫，还有没有点人味了？难不成养猪养久了，被那畜生传染上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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