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这雨断断续续地停下了,可天还是灰蒙蒙的,崖际边的风微冷,吹在人黏湿的身上直接凉透心底。
当眼前的人直接拔开瓶塞,将整瓶药都泼洒在手臂上的时候,郁烨有些肉疼,这可是她耗费几百两才制成的金疮药,只有当有致命外伤时应急用使用,这下倒好,满满当当的一瓶救命药,让她给这么给一扬就没了。
为了不心疼死,郁烨一直在心中默念,这人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应当用……
把“不要钱”的药撒完之后,谢予迟又准备缠绕上布条,却被眼疾手快的郁烨一把夺过。
“你这般缠着,同没缠有什么区别?”
说着,她便将那一整块布料慢慢地撕成条状,小心地将他的手臂包扎起来。
也许是经常做这种事一般,郁烨的动作娴熟,缠得松紧适中,甚至连条带都整整齐齐,很好地照顾了那人强迫症的性子。
两人都是处于身上湿透未干的状态,偏生郁烨今日穿着一身浅蓝的袄裙,衣料较薄,谢予迟只需微微低头,便可看清郁烨贴身线条。
“瘦,还是太瘦了。”谢予迟心想,不自觉地脸微红,连带后颈散着淡淡绯色,他眼神落在她不时触碰自己皮肤的冰凉指间,又开始不自觉地嫌弃起来:“像细竹枯木一般,若是碰着,定会硌手。”
而郁烨则是看着这只手臂满腹疑纶,甚至有些自我怀疑,女子的手……可以生得这般粗实有力?趁着最后系结的功夫,郁烨悄悄地拧了一把谢予迟的胳膊肘肉。
“怎么?”谢予迟朝着郁烨挑眉。
“回去后,我会命书墨给你送几盒润肌膏,你这般的皮肤……恐怕今后会吓着驸马。”
听到这话,谢予迟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答,只是僵硬着脸,绷直了身体。
良久,似乎是想起什么,郁烨顿了一下,犹豫开口:“你方才说的道歉……是何用意?”
见郁烨已经包扎完毕,谢予迟收回了手,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崖壁上:“我已知晓,宋碣是郁广冀安插在你身侧的暗线,而且,他若成了驸马,不仅会随时报告你的行踪计划,还会危及你与太子的性命,而且,郁广冀所行之事,我也不应算在你头上。”
“所以,对不住……上次对你说的话,实为不妥,还望你原谅我当时之言。”
“你也不必道歉。”郁烨抱住自己的膝盖,脸颊有些发热,唇边却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来。
她又摇了摇头,继续淡声道:“毕竟你那日所言,也确实有几分事实,究其根本,我与郁广冀也没有什么不同罢了。”
都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对自己所行不义之举而造成给他人的伤害熟视无睹,冷眼旁观,如果说郁广冀的血是冷的,那么她的血也不是那般温热,就算有些温度,那也是掺杂了半分的毒。
她本是凉薄之人,也做尽冷血之事。
谢予迟没有再答话,他垂目,点点水气还萦在他卷而长密的睫毛上,而视线放则在郁烨瘦如骨立的身体间游离。
半响,他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用内力烘干了的外袍脱下,罩在缩成一团的郁烨身上,又见地上冷湿,便想拉着她起身,竟不想被郁烨一口回绝。
“不必了,我站不起来。”
见郁烨神情落寞地盯看了一眼她的脚踝处,谢予迟还以为她是扭伤了脚,这便要去查看她的伤势。
“别碰!”郁烨脸色苍白,声音异常激动。
“你我皆为女子,又谈不上授受不亲之说。”谢予迟以为郁烨有所顾忌,便回答了一句,伸出手的动作没停。
郁烨慌忙地去拦谢予迟的手,声音也冷了几度:“不需要你查看,多此一举。”
谢予迟见郁烨忽然沉了脸色,浅曜的黑眸染上一层灰霾,便没再坚持,缓缓抽回手,随即起身,背对着她,昳丽的脸上换上晦暗不明的神情。
他四周张望,用受伤的手比划了一下自己所在之地同高处崖顶的距离,便轻皱了眉,接着谢予迟从怀中掏出一枚传信烟火,对朝天空,轻拉细小绳索,不到片刻,就只听到噗嗤一声,那烟火就立即冲飞到了天上。
瞬间,天空中炸开了一朵赤红色的麒麟符纹。
郁烨抬头望去,只觉得这纹路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为何随身带着传信烟火?”郁烨心怀疑虑,便忍不住发问。
“紧急时刻备用,正如当下情势一般。”谢予迟回答的有些牵强,他如今身为一国“公主”,哪里需要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但是……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路痴,都走丢了好几回,留这传信烟火,是为了方便戾风找到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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