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长姐始终不变的温柔的脸,记忆来来回回翻放。
这些年来,长姐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到。但是她只能中立地去疼爱弟弟妹妹,清醒中拼命给予我们温柔。
只不过,长姐给予我的偏爱几乎更多一些。
同一性别的姊妹,更能够彼此体谅。
一直以来,长姐都是我心中干净温柔的净土。我很需要她的温柔,她也愿意来用温柔抚平我。
只是关于母亲的秘密,我是没有办法和勇气告诉我兄弟姐妹中的任何一个人的。
我不想我温柔似水的姐姐看到溃烂的一切,我也不想我优雅出众的哥哥看到溃烂的一切。也不想仪辰星那个白痴,知道自己最爱的母亲竟然是如此的人,那会直接粉碎掉他这些年的信念。
我心里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只能赶紧投入到醉酒的行动中去。
长姐操心北殿的食物不够吃,又派人从东殿送来了很多熟食加菜。
侍卫们像是对待春节一样,快乐得吆喝起来。
这是夜晚的一场盛宴。
每个人都拿着酒杯,撕扯着熟肉,掰开手边的包子,说说笑笑,轻松快乐。
人生仿佛就只在这一时了。
我和长姐坐在一起,她轻轻掰开宫外烟火气的包子品尝。我不断地给自己倒酒,入喉火辣,下肚柔爽。
我很想和长姐说,说我今天在涯山差点被仪辰星那个混蛋派人杀死,说我差一点就再也回不到自己的家了,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可是我一句都说不出。
仪辰星也是她可爱的弟弟。是她从小就爱抱着的可爱的弟弟,小时候那么俊俏可爱的仪辰星,是全仪国的宠爱。
我只说出——“长姐,我去涯山荡秋千了,涯山的风景还是和我们小时候一样好看。”
“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去过涯山了。”她笑着看着我,眼中都是向往和怀恋。
我脸颊上有些热,大概是这酒让我喝出了两团红晕,我笑着喊:“姐姐、姐姐……”
仪蝶星笑着揉了揉我的头说:“姐姐在这。”
我冲着她笑,又问:“你还记得涯山当年的奇观吗?只有我们四个一起看到过,当时——”
我正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着,殿内就开始喧哗起来,然后变成一片肃静。
我看到长姐粉色的裙子飘荡在我眼前,我看到长姐起身。
我听到有人说:“仪王来了。”
我靠在桌子上喃喃地反复念:“阿爹……阿爹来了。阿爹……”
阿爹,我好想你。
我站起身来,被人扶着。我分不清是谁扶着我,我分不清他们身上的味道。
我看到了阿爹,他很慈爱地向我走来,却拄着一根让我讨厌的龙杖。
是因为我让阿爹折寿,他的身体才越来越差。那样威风凛凛的仪王才让白发爬上了头,才需要靠着一根龙杖走到我的身边。
我只记得我握到他的手的时候,那个在我印象里巨大的、一直给我带来安全感的手掌变得几乎瘦掉了一半。抚摸到那双手的轮廓,就像是我自己在给自己的心里投掷刀子。
那一刻,我觉得我比阿爹还要苍老。
苍老到想要醉酒一场,直接睡到我分不清的下下下辈子。
我听见阿爹的声音。
“栖儿,馋猫。做这么多包子,北殿里面全是包子味。”
“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喝醉了酒?是过得不开心吗?不开心的事情,记得要和阿爹说。”
是,我是不开心。
我心里溃烂的部分让我很疼,我不知道如何诉说那个背叛您的女人,我不知道从何说起,想要杀掉我的那个——您的皇子……
阿爹……我真的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您当初说让我当王的那句话是不是真的。是您想要我自己争取吗?还是……要我经历那些血雨,真正长大?
我听到长姐的声音。
“父皇,你要多多休息。您别担心栖儿,她明天醒了酒,就会活蹦乱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
“我和栖儿,作为您的两个女儿,很爱、很爱您。”
我感觉到有一双粗糙的手在摸我的脸。
我听到杂乱的声音。
“公主怎么泪眼流了……”
“别瞎说,是北公主喝醉了,想吐又吐不出来,胃里难受,身体才会传达这样的讯息!”
“咱们的魔鬼公主不会哭的,这么多年来,公主永远凶巴巴的。”
花空楼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我。
用清冽的声音说:“她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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