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过真题的李舜承,大幅调整了自己的备课笔记。再看之前的一模试卷,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真是枉为人师,差点误了人家的前程。
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以后的高中教育就奔着高考去,老师备课就只围着押题猜题转,特别是高中毕业班的任课老师。
他觉得这好像哪里不对劲,恢复高考是国家教育的一大进步,自己怎么反而忧虑起来,这思想是不是有问题。
李舜承一向头脑清晰,做事果断,现在却忽然有点自我怀疑起来。
心里没想通,做事就有顾虑。李建军看父亲这些天似乎有心事,不象以前那样和自己有许多话可讲。
他以为父亲因担心学生的复习方向和高考命题差距太远而烦恼,父亲这次可算是临危受命,他要对得起学校的托付。
李建军本来和父亲说好每周六下午带童世杰回来一起复习,看父亲这个样子,他想晚一些再跟童世杰提。
童世杰还不知道有人在为他谋划前程。
星期六下午三点半,毕业班放学,晚上没有晚自习。晚饭后李建军在自己屋里做习题,还有二个星期要二模了。
虽然他知道高考的真题,但学校的考试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李舜承敲了下门就进来了,李建军听到敲门声就知道是父亲,继续写着习题。
李舜承在床沿上坐下来,问:“军军,你都知道了高考题目,还这么用功?”
李建军手中的钢笔没有停下来,头也没抬,说:“高考是高考,学习是学习。我不是要来拿高中文凭的吗?”
李舜承进来并没什么事,只是习惯了想看到儿子。见儿子在用功,站起来就要走。
李建军见父亲要走,停下了笔,问:“爸,你找我有事吗?”
李舜承说没事,只是来看看他。李建军干脆收起本子,靠在椅子上,脚也缩了上来,双手抱着一条腿,说:
“爸,你这几天都不讲话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带童世杰来?我还没和他说呢。”
李舜承坐回到床上,皱了皱眉头,说:“你想什么时候都行,记着,只能是他一个人来。”说着拉过被子把头靠了上去。
李建军看父亲没有再要走的意思,也过去躺倒在父亲身边:“爸,你是不是有心事啊,都好久没跟我说话了。”
李舜承声音疲惫地答道:“有吗?我怎么没觉得?”
李建军毕竟是个孩子,看父亲不承认,又开始撒娇了:“就有就有,以前路上都有好多话讲的,这些天都一声不响了。”
李舜承刚刚确实不是有意抵赖,是没发觉自己变了。现在儿子提起,他觉得好像真是这样。
这个儿子一会儿是个十足的孩子一会儿又会变成可以和他交流的同龄人,有时候甚至让他觉得儿子比自己还有阅历。不过他已习惯了。
听儿子这么说,李舜承也笑了:“还是你细心,我都没发现呢。那你现在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李建军想想,本来似乎有好多话要讲的,被父亲这么一问,又找不出话题了。李舜承坐了起来,“你不说,那我说了。”
他告诉儿子,恢复高考后自己备课时的矛盾心里,问:“军军,你说,要是你,会怎么做?”
李建军重生后,就没在父亲身上看到过这种家国情怀,笑着问:“爸爸,你这是不是叫杞人忧天?”
李舜承也笑了:“爸爸好像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了。前些年对教育很失望,就尽量把自己的课上好,也不知道有没有帮到学生。现在教育秩序好起来了,高考也恢复了,我又担心它会走偏了,怕学校只重视考试,把教育的本来目的忘了。还真是杞人忧天。”
李建军也坐了起来,在床上,两人几乎一样高。他伏在父亲肩膀上:“爸,你以前都不想这些的,现在开始忧国忧民了?”
李舜承也自嘲了一会,李建军坐直了,回归了前世四十岁的状态:“爸,你说现在的形势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紧张,你都敢这样说话了?”
李舜承还在和一个十岁的孩子对话:“军军,你都敢嘲笑爸爸了。”
李建军一本正经地说:“爸,我想,教育是一个国家必须要做的,至于怎么做,还是要看希望达成什么样的目标。”
李舜承回头看了儿子一眼,诧异地问:“你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李建军身子震颤了一下,回到了当下:“我就说说么,我想如果没有了考试,特别是高考,好多人就不会好好学习了,我也不想学。你看,现在我这么用功,还不是为了二模不给你丢脸。”
李舜承还没接话,李建军继续说:“我这样被迫学习,也学到了好多知识。考试如果没考好,学到的东西还在我脑子里,是不是也值得?”
李舜承也同意这种说法。
李建军又似开玩笑地说:“还有,你听我说完。比起以前学校那么放松,学生来学校就是混日子,什么也没学会,现在用考试来逼迫他们是不是更容易逼出人才,就象我?”
说完笑嘻嘻地拍了拍父亲的后背:“我的话讲完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李舜承没想到儿子有这么一套两害相权取其轻的理论,他还没有思考过这一问题。如果三年前从儿子嘴里听到这样的讲论,他会很惊讶,但现在对发生在儿子身上的一切奇异现象他都不会奇怪。
儿子讲完了,他也很自然地说:“你这话有道理,什么办法都有缺陷,人也是带病活着的。好了,我这几天的疙瘩算是解开了。军军,你这些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李建军还真不好回答,总不能说这是他前世经验的积累,就想撒撒娇混过去。
转念一想,是不是趁机给父亲科普科普未来世界的价值观?免得他老想着让自己进体制内过安稳日子。
于是说:“我还有好多想法呢,比如以后国家不会搞那些运动了,工作重心会转到经济上面来。
会有好多人开店,办工厂,做自己想做的事。招工或上大学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以后大学生可能就不分配工作了,也许有一天大学生太多了,还找不到工作呢。现在的资本主义国家就是这样。”
李舜承猛地转身掩住了儿子的口,一脸错愕:“让你讲,你还真的什么都敢讲。这些反动的言论你从哪里学的?在家里说也不妥,记住,以后不许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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