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止道:“冯大人为官数十年都无法,这些考生又怎么会?”
冯褚继续反驳:“会试为的就是选贤举能,若是不会,便也选不上。”
未止明知故问,“那冯大人当初是怎么考中的?”
冯褚高傲道:“本官出身高贵,与那些寒门弟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大昌官员选拔方式多样,贵族子弟可通过族中长辈举荐进入国子监,部分优秀学子可以跳过会试直接参与殿试,其余直接参与会试。
冯褚,便是直接参与殿试的那部分之一。
即,冯褚本人科举时,没写策论。
“冯大人,你想过没有,”未止对老人家提议的语气还是温和的,“这样的策论选出的人才,或许只是在治理边疆有些许见解,又或许是运气好,背过相关文章,其实只会纸上谈兵。”
冯褚沉默片刻,道:“依你而言,所有策论题目都有这个弊端。治水,治民,治兵,都是片面的。无论怎么选,都会是这种结果。”
未止道:“我只是在想,人无完人,若是有人只是不善于策论所出题目,但于其他方面有治国贤才,却因此落榜,岂不可惜?”
冯褚思索着,“确实……昭世子有何高见?”
“我听闻上次会试,由于诸生整体成绩较差,最终勉勉强强凑满名额,”未止分析道,“这些人或许并非庸才,那次的考题我看过了,题目生僻,会试既是为了选出人才,何必为难考生?”
冯褚道:“千百年来,科举都是这么出题的……”
“有缺陷应该改善不是吗?”未止悠悠道,“冯大人,你曾负责修订新法,更应该知道这一点。”
冯褚捋了捋长须,道:“看来昭世子是有法子了。”
未止道:“我的意思是,把这几个题目……”
未止拿出之前的几张试卷,一一展开放在冯褚面前,道:“全部,放在题目中。”
冯褚一惊,捋胡子的手无意识一拽,痛得他轻呼:“呵……怎么可能?”
未止明白冯褚的意思。
会试过程极长,对举人的身心都是极大的考验。
以往不乏有考生从考场出来后体力不支昏厥的事例,未止虽不曾见过,但听说过不少。
写策论耗时耗力,举人写一篇都未必能圆满完成,遑论再加几篇。
“冯大人误会了,我想说的是,将这几个题目都放到考卷上,”未止气定神闲道,“但是,考生只需选择其中一个完成策论。”
“这……”冯褚犹豫了。
冯褚顽固,却不是不懂变通的人,显然,深思熟虑之后,对于未止的提议,他有些心动了。
未止趁机又添了一把火,“昔年孔先师弟子三千,教习之法为因材施教。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此法可以更大程度选出贤才,何乐而不为?”
冯褚动摇了,“让我好好想想……”
未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冯大人,三年一届的科举,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等到下一次。你我出身世家,不必忧虑衣食住行,可那些寒门出身的举人呢?诚然,许多举人中举后得到当地扶持,也有了入仕的资格,可若会试没有取得应有的成绩,他们仍然不能拥有和他们才华匹配的官职和生活。”
冯褚抬头看向未止,突然欣慰一笑,道:“原是老夫执念,昭世子心怀百姓,难怪陛下如此看重你。”
未止表示,她本人并不是很想被这样看重,她也很累的。
“只是,陛下那边……”冯褚还是有些犹疑。
“只要冯大人没有异议,”未止笑道,“陛下那边,我自会去说。”
“好,”冯褚这才应道,“等老夫把试题拟好,世子再来看吧。”
未止颔首。
时辰不早了,她确实该回宫了。
然而,未止快离开的时候,冯褚突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未止回头。
冯褚抱着一堆画册走过来,道:“劳烦世子将这些带入宫中,给……”
冯褚到底没说出该给谁。
未止很能理解,华皇后是国母,长孙贵妃则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选秀这等大事,最后还是会落在长孙贵妃手上,但是先把东西给谁,是个难题。
以往冯褚会送去椒房殿,不过今年他犹豫了。
月前崇康帝在祭祀大典上对华皇后的态度有目共睹,近来人人议论纷纷,揣度崇康帝是否有废后之意。
“我知道了,”未止接过,含笑道,“冯大人留步吧。”
冯褚有些害臊,讪讪止步。
黄昏之时,未止带着东西去了椒房殿。
华皇后看到未止带来的东西,脸上笑容愈发得意满足。
未止觉得华皇后可悲,堂堂国母竟只能从这些琐事上寻找存在感和尊严,不知现在的她是否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昭世子放心,你之前吩咐本宫做的事,”华皇后从皇妃秀女画册中找到姜伊湄的那一页,当着未止的面放到皇子妃秀女的画册中,“本宫这就办好了。”
未止伸手触碰到姜伊湄的画像,笑道:“臣代伊湄,多谢皇后娘娘。”
华皇后微笑道:“昭世子不必这样客气,嘉惠长公主是陛下义结金兰的妹妹,你是嘉惠长公主的女儿,也算陛下和本宫的侄女儿,昭世子,本宫可是把你当做女儿看待的。”
是女儿还是儿媳,两人心知肚明。
未止谦逊道:“臣不敢与馆陶公主并肩,谢皇后娘娘抬爱。”
华皇后见未止油盐不进,也有些尴尬,便道:“听闻昭世子近日劳碌,本宫就不留昭世子多待了。”
未止道:“是,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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