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章 天衣无缝(2 / 2)高潇洒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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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个时辰,在朔安南郊出城十里的最高坡顶上,棕毛骏马被拴在四角方亭后面,正低头吃着坡上嫩草,方亭围栏之前立着一个纤长倩影,风过无痕却微微掀起她的月白披风,额间碎发随风飘散凌乱,衣袂飘飞宛若惊鸿,她却根本顾不上整理,踮起脚来怔怔望着东南方向。

马蹄踏在出城官道上,半刻之前掀起的阵阵尘土现在依旧能够落入她的眼眸。

眸光低落,她不禁暗自叹气,虽追悔莫及却恨的只有自己。

许是太过专注地怔怔望着山下,直到话语声骤然在耳畔响起,姜寂初才意识到身后来了人。

“你伤寒未愈,不该站在风口。”他的声音依旧那么熟悉,三分内敛两份淡薄,只是她不知道,余下五分的炽热与深情,他都尽数留在了竹苏漫漫山林,不敢带回朔安任由这里的喧嚣点墨晕染。

她眼中的担忧与顾虑,在他的视线下无所遁形。

“你......你不是走了吗?”努力敛住眸间忧思,姜寂初认真地问道。

“吩咐了随行之人先走,我不喜欢有人跟着,所以晚他们一步。”凌靖尘主动走向她,就像从前多次在竹苏山下的那般,等着她的道别,许下他早日归来的诺言。

林间路,垂杨柳,谁能想得到眼前这个着实不起眼的方亭竟然经得住数年风雨。

风声悠然,他们二人亭中对坐,浅笑相谈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姜寂初先行拿出数十多张印满字的地契,平静地对他说道:“这是今日这三单生意的酬金,宣王殿下好手笔,区区三个人的性命居然值七八间宅子。”

算起来,这是他们第二次演绎一出精妙绝伦,却从未排演过的双簧戏,如此有挑战的事情,他们的配合居然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凌靖尘派心腹早就前往弦月山庄签下生意,名单里的人居然全部都久居于朔安,他算准了章娆必会通知姜寂初,不会让浮言药阁独自担起重曦身家性命,届时弦月山庄出手制造朔安混乱,宣王府便能够趁乱图谋,将重曦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掩人耳目。

“这是我和弦月山庄的生意,如今这三人已死,这些酬金便是规矩。”他虽然知道姜寂初会利用这三单生意搅乱朔安帮助章娆,但没想到她会猜出这三人皆是他的手笔。

“宣亲王妃故去,究竟遂了谁的意?你以为重曦猜不到,我也猜不到吗?”

弦月山庄与横泷剑阁一齐出马,截断过数次纪庭昀与重曦的通信,可在两月前的那一次,他们的线人竟然晚了一步,那封满是纪庭昀字迹的书信便直直落入了庭鉴司手中。

庭鉴司不归属于帝都三省六部,而是历代大熙君王直属之司,负责探查处决敌国潜入大熙的细作以及清查朝廷有无通敌之人,另外还要负责联络潜入敌国的大熙眼线,此乃朝中机密之事,所以一应事务在询查证据后,便直接呈报陛下,等候陛下指令。庭鉴司内部之人皆效忠陛下忠心不二,众所周知庭鉴司内能够得陛下亲召的只有现任执事,却很少有人知道庭鉴司执事究竟是谁。

“父皇怀疑程国细作岂是旦夕之间?”凌靖尘紧了紧护腕,他深知被庭鉴司盯上的人,祸福难料,非死即伤。

这也是姜寂初疑虑之处:“可重曦与你乃是行国婚之仪,陛下凭借几个女官的指认还有庭鉴司截获的潦草书信,便能随意弃熙程婚盟于不顾?”

“圣意一向是这天底下最难揣测的......你我都做不到。”

“此番,纵然弦月山庄参与其中,一切皆是江柒落所为,与姜寂初无关......而我助宣王府一臂之力,寻根而言则是在重曦那里得了人情,今日与章娆联手,更是加深了与浮言药阁的关系。”

姜寂初岂会不知他的用意良苦,这些宅子价值黄金千两,是他让她拿去安抚山庄的那些杀手们,为她培养心腹所用的,“你用这八张地契,保下了重曦的命,更是助我在朔安站稳脚,多谢你。”

“你既想得明白,这些东西便要收下......我们之间不该算得如此清楚。”

“签单不曾存留于山庄档簿,他们三人的死与弦月山庄无关,那一晚,山庄不曾有人见过你派来的人。”姜寂初说下的这一番话,已经把凌靖尘和弦月山庄的联系撇的干干净净,现在和将来都不会有人寻到有关的任何线索去指摘他。

他处处为她着想,她能为她做的却不多。

想起章娆对于流坡崖荆草的描述,姜寂初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默默地问道:“你被荆草所伤的地方......现在还会痛吗?”

凌靖尘被她这么突然一问,却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发现她怔怔地在看自己的左臂,似乎想要看到往昔他无数次换下被鲜血浸透的棉布之时的景象,他下意识的把左臂往后伸了伸说道:“早就不痛了。”

可他却看到,她眼中早已落满了愧疚与心伤。

凌靖尘不忍看她自责,便唤着话题说道:“弦月山庄虽然在江湖上享有盛誉,可免不了会有宵小之徒不遵守江湖道义,盯上山庄之人做出寻仇的事情来,没有万全的把握,你尽量不要独行。”

想起自己前去南境一走便是数月,他继续说道:“姜卿元失踪也有一个多月,想必已被你安排妥当,可姜府如今的男眷只有姜大人,你要防范有朔安中人动了对姜府的心思,你三弟姜卿遥远在南川,倘若有事祸福难料,令尊不便出面的事,你要谨记身为女眷且不可逞强,交予三皇姐处置便是。”

姜寂初不语,只是点着头。

“阴林此次并没有与我同行,若是有难,你可以直接派人去找宣王府找他,我也交代他留意,但毕竟难以面面俱到,若你有事万万不能自己扛。”

她依旧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她突然想听到他为自己千思百虑的话。

他或许一直都在为她思虑,为她着想。

他为她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却从头至尾未发一言。

西域九寒山流坡崖,他豁出性命为她采药续命,却一人承担了所有的伤痛。

那日南郊她与他和尚方南相遇,他明知道她此去为何,却依旧尊重她的决定。

后来重曦救了中毒的她,她知道凌靖尘在那一日明明知晓她任性离去却没有阻拦,是在顾全她的尊严。

围猎场上,她一怒之下在自己营帐之外动手杀人,可之后所有的线索却在禁军面前消失的了无踪迹,她明白,那些周全都是他替她完成的。

她原本有许多的临别之言,可是今日一见,话到嘴边说出口的竟然只有寥寥数语。

“南境战事凶险,万事小心......若有危难,南川弦月山庄可任你调用。”话音未落,她就这样将弦月山庄阁主阴印交到了他的手上,“山庄阁主之印共有两枚,分阴阳双印,一枚阁主本人持有,另一枚可交到所信之人手上,所出指令皆同阁主本人,山庄众人奉令而行,不得违逆。”

知道此印所系之重,凌靖尘起初不想收下,但随后听见她清浅着言语默默说道:“我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哥哥,我......不想再失去别人了。”她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她早已经快要承受不起了。

凌靖尘知道她这一年多的日子里独自承受失去至亲的痛,他也不让再她承受日夜为他担心的思虑,将它妥帖收好后说道:“你记得照顾好自己。”

他目光一刻也不曾流转至别处,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如之前那般坚决与持定,他不会忘记那日在她亡母夕妍诗墓前所言,有朝一日他会把大熙变成她想要的安稳。

踩上亭外落满一地的草叶,只有叶碎的声音才能掩盖住此刻的几近令人窒息的幽绝。

凌靖尘上马绝尘而去,姜寂初一如往昔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她竟没有发现,现在的自己原来比任何时候都害怕分别。

有一种无言,胜似千言:

我们,还可以回到过去吗?

可以,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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