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金钰这一辈子,过的跌宕起伏。
幼时不得圣宠,其母性情软弱,偏居宫中一隅,虽不至于被人欺辱,却也活的毫无存在感,永贞帝膝下十数皇子,他最不得看重,也最不起眼。
他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普普通通的过下去,等到熬到成年之时,分封出宫,离开皇权之地,带着母妃好好生活,却不想后来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一步步的走上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位置。
萧金钰成了皇帝,成了这天下之主。
成了他从不敢奢想之人。
……
“陛下,永定王于昨日离京,携公主和郡主一起去了河福郡…”
下方暗探顿了顿,低声道:“永定王近两年权势日盛,贺兰家又手握河福郡兵权,前段时日,陆家之人入京时曾在永定王府逗留了数日,若是他们……”
“陛下,可要奴才派人跟着王爷?”
萧金钰手中拿着折子,闻言扫了跪着的人一眼。
褪去了稚嫩,褪去了天真,十年皇位之路,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动辄哭泣的孩子。
他身上多了帝王之势,脸上也趋于成熟,硬朗的轮廓之下,一双眼睛带着淡漠和冷厉,常年身居高位,让得他只是平淡一眼,便让下面跪着人心里一紧。
那人连忙磕头道:“奴才多嘴,陛下恕罪!!”
“自己去刑司领三十大棍。”
“奴才遵旨。”
下方之人连忙叩首,起身从水榭中退出去时,脸上发白,额上浸出一层细密冷汗。
萧金钰登基十六年,手段越发厉害,从最初所有人都不看好,到后来将朝政全部握于手中,不仅处置了当年先帝留在朝中的所有蠹虫,就连往日最为不逊的襄王萧闵远,也逐渐对他归心。
自建元五年起,廖楚修,贺兰沁,便带兵攻打南越,花费了将近三年的时间,直接打进了南越皇城,让得南越降服于大燕,成为大燕的附属国,年年纳贡,岁岁来朝。
之后便带兵背上,与陆家军一起,驱逐戎边,将北戎万万里徒弟尽皆纳入大燕版图,将大燕国境扩大了一倍有余,而在这期间几年,周边小国尽皆来朝,或是求和,或是称臣,仅仅不到七年时间,大燕便实现了天下一统。
萧金钰在廖楚修等人南征北战之时,便摒弃旧条,大力启用商贸之人,减赋平苛,发展农商,开阔海业,让得百姓富足,国库充盈,大燕呈现前所未有的盛世太平。
朝中对于这个新帝,再无半点不服,而所有人却都以为,战事平定之后,权柄倾天的永定王怕是难以善了。
可谁曾想到,一年过去,两年过去……
萧金钰不仅半点没有削去永定王权势,夺回兵权的意思,反倒是将虎符一并给了永定王府,并给了廖楚修摄政之权,萧金钰主朝政,廖楚修主兵权,竟让的朝廷越发安稳,天下呈现盛世太平之像。
那暗卫是新上任的统领,原以为将消息告知陛下,会得到重用,谁知道却一脚踢在了马腿上,生生挨了三十棍子。
他抬头看到站在边上的小卓子,知道他是跟随萧金钰多年的老人,忍不住低声道:“卓公公,我方才的话说错了吗?永定王权盛,陛下那般英明,为何独独对永定王这般信任,朝中兵权尽在他手,万一永定王起了异心,那陛下岂不是危险?”
小卓子闻言看了他一眼,淡声道:“这世上谁都有可能造反,唯独永定王不会。”
“啊?为什么?”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廖楚修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夺这个皇位,当年廖家和永贞帝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手握兵权,其岳父冯蕲州又把持大半朝政,握着财政大权。
廖楚修如果想要这个位置,哪还轮得到当今陛下?
小卓子心里透亮,却并没有开口跟那人解释,只是对着他说道:“你不必知道为什么,只要知道王爷不会背叛陛下,而陛下也不会怀疑王爷。”
“方才陛下已经说了,让你去刑司领罚,杂家还要去伺候陛下。”
那人闻言皱了皱眉,满脸不解,可看着小卓子已经进去,只能暗道一声“倒霉”,然后怏怏的去领那三十大棍。
小卓子入内之后,就见到萧金钰正看着写字,他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已经冷掉的茶水换掉。
萧金钰突然开口:“太子呢?”
“回陛下,太子殿下在骑射场,听说今儿个早上一大早就兴冲冲的出宫了一趟,只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回来后就在生着闷气,已经练了一个多时辰的箭了。”
萧金钰闻言顿时笑出声来:“他还能怎么了,昨儿个蓁儿跟着楚修、乔儿去了河福郡,他怕是跑了一趟空,能高兴才怪了。”
萧金钰经历过诸皇子夺嫡时的残酷,更见识过所有人为了皇权不折手段的疯狂,他知道储君之位空悬,会惹来多少算计和鲜血,所以在他和皇后的长子十岁,展露出天赋之时,便与廖楚修、冯蕲州等人商量之后,直接立了太子。
太子立下之后,萧金钰便竭尽全力的教他帝王之术,让冯蕲州为太傅,廖楚修教他兵法,从他十二岁时,便带着他在御书房行走,让他旁听朝政之事。
萧金钰登基十六年,膝下只得五个皇子,三个公主,而除了长子萧彦以外,其他皇子只学为臣之道,辅臣之能,或许知道将来的皇位已定,或许是因为萧金钰曾经毫不留情的灭了想要谋害太子的人的九族,其他几个皇子几乎都歇了夺权之心。
兄弟还算和睦,皇室之中也少见倾轧。
萧彦从小便被以储君培养,才智权术自然不差,眼界心胸更是不低,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偏偏喜欢上了冯乔的女儿廖蓁。
当年和廖楚修交好的几人里,除了郭聆思后来生了个女儿外,其他府中生下来的全数都是小子,邵缙家的,百里家的,郭家的,包括冯乔几个丫鬟成亲之后,零零总总近十个儿子。
廖蓁自小便在一群哥哥弟弟千娇万宠里长大,承了父母的容貌长得比花还娇,更被那几家的小子疼的如珠如宝。
太子喜欢廖蓁,廖蓁却没瞧上他,拒绝了好几次,偏偏太子不死心。
这一次河福郡之行,估摸着少说也得两三个月才回来,他那儿子能高兴才怪了。
小卓子闻言轻笑出声:“陛下,可要奴才去请太子?”
“别理他,蓁儿早说了不喜欢他,他非得一头碰上去,让他自个儿折腾去。”
萧金钰放下笔,揉了揉肩膀,看了眼不远处的御湖突然说道:“朕是不是许久没有出宫了?”
小卓子连忙上前,替他揉捏着肩膀,低笑道:“这段时间快到年朝,陛下忙了许久,有快三个月没出宫了,今儿个天气不错,陛下要不要出去走走?”
萧金钰微眯着眼想了想说道:“去安排吧。”
“。”
小卓子松开了手,连忙就走出去安排下去,萧金钰时常会微服出宫,所以倒也不算麻烦,只是换上常服,带着暗卫,小半个时辰之后就乘着马车出了宫门。
京中比十几年繁华了许多,路上叫卖上,笑闹声不断,萧金钰坐在马车里,时不时的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热闹的场景,脸上舒缓温和。
当年登基之前,他曾答应过许多人,要好好的守着大燕,好好的对待百姓,这些年他兢兢业业,不敢松懈片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看到这般繁华至盛的景象。
马车在京中四处走着,寻了酒楼用了午膳之后,小卓子就问道:“主子,您等下还想去哪儿走走?”
萧金钰看了外面一眼,开口道:“之前总听蓁儿说,城西有家新开的茶楼,里面的桃花酥味道不错,还说他们家有种寿包很特别,咱们去那瞧瞧。”
小卓子倒也听廖蓁说过,便笑道:“主子说的是欢竹居?”
“好像是叫这名字。”
萧金钰点点头:“蓁儿那丫头嘴巴最是厉害,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就连御厨都能被她挑的头大,能让她也赞一声好吃的,那可真是了不得。”
“今儿个难得出来一趟,正好去瞧瞧看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小卓子闻言连忙应了一声,旁边的车夫便驾着马车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
……
欢竹居在城西靠近米巷的位置,店面不大,可里面却是十分热闹。
楼下有人说书,言语铿锵有力,故事婉转曲折,每到高潮处时,茶楼里就会传出一阵轰然叫好的声音。
萧金钰去时,茶楼几乎坐满了人,他也不嫌吵闹,直接跟着小二去了楼上靠近栏边的位置,身后带着的暗卫很快的隐没在人群里,暗中保护圣驾安全,而萧金钰则是带着小卓子坐在毫不起眼的角落里,叫了桃花酥,特色寿包,还有一壶上好的龙井。
“这里倒是热闹。”
萧金钰看着下面的熙熙攘攘的人说道。
小卓子小心的用银针验了毒后,这才收起银针,倒了茶水递给萧金钰,“郡主打小就喜欢热闹的地方,这里要是不热闹,怕她也不是再三过来了。”
“那倒也是,你说乔儿安静,廖楚修也不是个喜欢闹腾的,怎么两人生个女儿倒跟个猴儿似的,皮的慌?”
小卓子闻言失笑:“郡主出身高贵,有王爷、王妃,主子和这许多爷和夫人们疼着宠着,性子娇憨一些也属正常,上次主子不是还说,郡主的性子像极了年轻时的宜欢小姐吗?”
萧金钰顿时笑起来:“是挺像,小师父年轻的时候,可比蓁儿皮多了。”
“不过说起来,蓁儿的性子和乔儿也有几分像,你别瞧着乔儿平时安安静静的,不喜欢动弹,可实际上她性子发起来,可比谁都厉害,当年与她第一次见面时,就在郭家,她可是将我按在树下好一顿胖揍。”
那时候冯乔还是小小的一只,粉粉嫩嫩的,看起来乖巧又好欺负,而他还是不受宠的皇子,因为在宫中无人做伴,被郭家表哥带去郭家玩耍。
他躲在树上,恶作剧般的扔了冯乔一个雪团子。
那丫头便将骗下去按在树下揍了一顿,还点了他的穴让他躺在那里吹了好几个时辰的冷风,差点冻成个傻子。
那是萧金钰和冯乔第一次见面,也是因为那一次,两人才相识,才有了后来所有的事情。
萧金钰想起年少的时光,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位客官,您点的桃花酥和特色寿包来了。”
小二端着盘子,将他们点好的东西送了过来,上面还放着一叠瓜子,“这瓜子儿是咱们茶楼送的,祝客官今儿个能玩的开心。”
萧金钰闻言看着那淡粉色的桃花酥,还有旁边白嫩好看的寿包,轻笑了一声。
小卓子见状便掏出两粒碎银子给了小二:“赏你的。”
小二连忙道谢,然后端着盘子离开。
萧金钰等到小卓子试毒之后,才看着那桃花酥说道:“味道好不好不知道,不过这样貌倒是不错,而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茶楼把寿包当特色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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