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没有放过关月月悬丝般的的内心，回忆起那天关月月始终觉得天意真的存在。

过了年三十就是初一，往日亲戚们总要早早来拜会今年似乎每个人心不照宣。关吉雄想起初一十五要去庙里求一柱香。自己在外这些年匆匆忙忙回家过年这点习俗有些年头没有进行过了，心下思量鼻子就酸了。于是喊上关吉俊一家扯起睡不醒的关月月一家人去了明隐寺。

去了寺里关月月倒是有精神，跪在神像前规规矩矩的许愿，其实反反复复也就是那些话。关月月觉得疲倦但又抱点希望，奶奶万一可以好起来呢！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佛像许是眼花的缘故，她竟觉得眼前的泥像闭上了眼睛。在眨眨眼看看他又挣开了眼，关月月觉得这是某种预示但她无法判断好坏。转过头看见父亲已经不知道磕了第几个头却还是一脸虔诚的样子跪着，关月月不忍心打扰父亲。转过脸继续跪在边上，关星星跪在蒲团上左看看右看看没人说话都面对着眼前高高的大泥娃娃，她跪不住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走。念叨着我要奶奶抱我要奶奶抱，她身上穿着一件橘色的羽绒服。朝着殿门外走去，像个移动的小团子。大殿得门槛高关星星整个人只比它高处半身量来，连腿也迈不上去转来绕去的终于还是急哭了。

文清跑过来哄她：“马上就回家，不哭了不哭了。”关星星却哭的更大声了些，关月月回过头看着妹妹抹着眼泪再看看殿外飘起的雪花，也不想在这里继续跪着了。小手指戳戳边上的关吉雄嘟囔着：“回家看奶奶吧!“关吉雄坐了下来点点头说回去吧！

路上没有人说话，汽车的喇叭声淹没了雪压在树枝上的声音。关月月平日下雪最喜欢的便是在路面上找到一块光滑的大理石砖，踩在上面佯装滑雪。今日走在路上路过连成一片的大理石砖关月月眼前一亮，却还是没了兴趣。

雪落在肩头上，发梢上。体温融化之后湿了头发和眉梢，关月月本想伸出手去擦干一点好看的路清楚。伸出手来却犹豫了，雪落在哪里都是是上天的安排。何必要去干预！

路上滑，关月月拉紧了关吉雄的胳膊。一步一步踩着雪走着，关吉雄也用胳膊夹紧女儿的手怕路滑摔了她。关吉俊抱着关星星走的就更加小心了些，文清在旁边搀着关吉俊。关月月看着这场面觉得温暖，一家人就这样安静紧凑的走着。

“糖葫芦，卖糖葫芦！”叫卖声转移了盯在路面的视线。关星星立马想要从爸爸怀里跳下来买糖葫芦，关月月也有些不愿意走。关吉雄看看两个孩子，停下来买了五个糖葫芦。关吉俊诧异道：“哥，买这么多干什么？”关吉雄平静说：“好多年了，再吃一回吧！”关吉俊接过递过来的糖葫芦轻轻咬下一口，冰凉，酸甜慢慢释放在口腔！这个味道就像要是慢慢转开了时间的保险柜。

关月月舔舔裹着的糖衣，关星星吃着外面的高粱纸。姐妹俩手拉手走在前面，关吉雄和关吉俊放慢步子跟在后面。文清看着画面温馨站在他们身后拍了一张照片，两代人在漫天飞雪中用一串糖葫芦串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奶奶在阳台上看着飘雪，爷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其实说是看电视，透过屏幕的倒影倒是把奶奶拭泪的动作看的清楚。沉声说：“哭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前后脚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奶奶没力气还嘴，站起身披上衣服要开门出去。爷爷劝不住多拿了一条围巾出了门，又觉得不够折回来抱上了椅子、暖手袋、雨伞。嘴里念叨着：“多少年了！多少年了！还是这样！”

奶奶站在门口那棵早秋就落了树叶的柳树下，本就病瘦的身体飞雪乱舞竟是看不清人影。爷爷撑着伞出来，看见奶奶不管不顾。也说不出重话，只是安置好手里的东西又蹲下来陪着奶奶等出去的孩子们！

冰糖葫芦在飞雪里像是串在一起的血滴，红的透亮。远远的就瞧见了，奶奶微微颤抖着抬起说：“孩子回来了，孩子回来了！”爷爷顺着奶奶指的方向看过去，撇撇嘴说：“多大了！还吃爱吃这个。”奶奶抱怨他说：“就你小气舍不得给孩子买。”爷爷却转过头说：“一顿也没落下不是。”

关月月看到了奶奶和爷爷坐在雪地里等他们，挣脱开关吉雄的手飞扑过去要抱奶奶。关星星看见姐姐跑远了也不要在爸爸怀里呆着挣脱开要下去找奶奶，关吉俊跟在星星后面一路小步子。

奶奶想起身抱抱孙女却是有心无力，歪着头看看她们。抿着嘴笑了，抬起头看着从枝桠上不慎落下的雪花。眼角便湿润了，等到关吉雄他们走过来。奶奶努力挤出一点笑意，关星星奶声问：“奶奶，你吃糖葫芦吗！星星的给你吃。”奶奶摇头笑笑，伸手示意要爷爷过来。爷爷低下头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站了起来握住了奶奶的手。

雪越下越大，糖葫芦横七竖八的嵌在雪地里。

关月月觉得吃进嘴里的甜蜜，苦在了心里。这或许就是大人说的心疼了吧！这感觉又甜有苦，又好像有点咸咸的味道。

关吉雄坐在灵堂里，一动也不动。几天下来杜慧霞也不见他吃饭，坐过去和他说说话关吉雄只是点头和摇头。关吉俊扶着灵柩哭的止不住声音，文清抱着鼻涕眼泪堆满脸的关星星说不出话。

关月月在爷爷旁边喝着爷爷茶缸里的热茶，苦涩难咽。可爷爷却连眉头都不邹一下，关月月小说说：“爷爷茶好苦呀！”爷爷回过神笑笑说：“你奶奶昨天泡的，劲儿还没过呢！”关月月点点头，有舔了舔茶水还是好苦！

爸爸说不要因为奶奶生病，就不顾自己的事情。那现在呢！关月月不知道怎么办，跑去问爸爸。爸爸听完关月月问得只是扯开嘴角笑笑就用手遮住了脸。

关月月看不懂爸爸的悲伤，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觉得奶奶就像落在手里的雪花，总会融化。越用力想要握住了，却越早不见。

晚安，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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