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贾政举起大板,眼看要落下之时,王夫人跨进书房,眼见眼前的情势,尖叫一声“我的儿啊”,声音尖利高亢,震人耳膜,众人都抬眼去看她,连贾政也被引得心神不稳,一边板儿往下落,一边转过头去。
王夫人却紧跑几步,也不管要落下的板子,合身扑在宝玉身上,嘴里还说着:“你要打他先打······”
“啪”的一声,板子落了下来,正打在王夫人背上。
书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声也不敢出。
在这个时代,的确男尊女卑,打老婆的大有人在。但具体到每个家庭,却是要看男女主人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
王夫人是贾政的结发妻,是正室,是荣国府的管家太太,她还是王家的嫡长女,是王家在贾府的脸面,还是朝廷的诰命。她父亲是伯爵,前朝老臣,她的二哥王子腾原是京营节度使,如今更是升任了九省统制,官居一品。
而贾政只是荣国府的嫡二子,这意味着什么,将来若是老太太去了,荣国府说了算的是袭爵的贾赦。别看现在贾赦好像挺憋屈,但他一点都不慌,老太太七十多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在这时候已经是少有的了,他熬得起。
而贾政呢,他现在的一切都是靠了老太太的偏心得来的,连身上的官职也是靠荣国公临终时向皇帝讨来的,他虽读书一辈子,却没考到半点功名。
将来老太太去了,兄弟分家,那时候,贾赦就如现在的贾珍,西府里就全是他的了,他袭着荣国府的爵位,他才是荣国府的主人。贾政只能出去单过,贾赦能给他分一套现在他居住的东跨院就是烧了高香了。
王夫人这样的身份地位,加上王家丰厚的嫁妆,本该选择像贾赦这样的人物才对。
如今嫁了贾政,王夫人本身是个爽脆响快的人,为人处世是一等一的,贾政在面对她时难免会有一点点的小自卑,觉得心里不舒坦,这是男人的通病,要不你以为贾政为什么会宠爱那个地位低下惹人厌的赵姨娘。
可无论怎样,王夫人在贾府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就是连贾母也不能轻视的存在。
可如今贾政的板子竟打在了她身上,这打的不仅是王夫人,打的更是王家的脸,这怎能不让人吃惊,让人震惊。
贾政也惊了,好在他转头看到王夫人的身影从身边飞过去时,下意识的要收手,当时虽已经来不及了,但也收了大半的力。
其实这一下是一触即分,冬衣穿的又厚,打得并不重,要不然以他开始时含愤出手的力道打在背上,只怕是要打的背过气去。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板子落在了太太身上,如此而已。
王夫人的话说了一半便被打了回去,她不相信的抬头看着贾政,不信他真会打下来。
贾政看着王夫人的眼光,心里又怒,又急,又愧,一时说不出话。
王夫人这时醒过神,想起平日老爷总在那狐狸精那里过夜,这还不说,如今竟然拿大板子打上了,不禁悲从中来,抱着宝玉大哭起来:“打吧!打吧!把我们娘俩都打死!打死了就遂了你的愿了!”
贾政本来还有点羞愧,如今听了王夫人的不明不白的哭叫,竟是恼羞成怒,冷笑道:
“罢了,罢了,今日必定要气死我才罢休。我养了这不孝的孽障,已是不孝;教训他一番,又有众人护持;不如趁今日一发勒死了,以绝将来之患!”
说着,便要绳索来勒死。
贾珍和杜忠德慌得急忙上前抱住贾政,贾赦喝道:“二弟休得胡来。”
正没开交处,又听得有人喊:“老太太来了。”
宝玉听出是茗烟的声音,不觉长出了一口气,救星终于来了。
众人一听,急忙要去迎接,贾母已是在丫鬟的扶持下,气喘吁吁地进门来,一边走,一边颤巍巍的说道:“先勒死我,再勒死他娘俩,岂不干净了!”
贾政见他母亲来了,又急又痛,急忙上前躬身陪笑道:“大冷天的,母亲有何事要亲自赶来?有事叫了儿子进去吩咐就是。”
贾母听说,便停住脚步喘息一会,厉声道:“你原来是和我说话!我倒是有话吩咐,只是可怜我一生没养个好儿子,却叫我和谁说去!”
听了这话,不独贾政,连贾赦也受不了了,两人忙跪下道:“是为儿的不好,惹得母亲伤心。只是母亲这话,为儿的实在禁受不起。”
贾母瞪了贾赦一眼,道:“你起来,没说你!”又转而对贾政道:“我说你两句你就禁受不起,你拿那么大的板子打你儿子,宝玉就禁受的起了?”
趁着乱,宝玉给旁边的小厮使眼色,让他们给自己解开,却哪里有人敢上前。王夫人只得亲自动手,三两下解开绳子。
宝玉坐起来,他知道今天王夫人挨这一下,后患不小,这时接着贾母的话道:“老祖宗,我没事,倒是太太替我挨了一下板子。”
贾政闻言,转头厉声道:“你这逆子,惹下如此祸事,还在这里多嘴,当真该打。”
贾母听了宝玉的话,急忙去看王夫人,背上的衣服上还有着痕迹,不禁哭出声来:“好啊,好啊,你现在真是出息了,连太太也打上了。罢,罢,不如我们赶早儿离了你,大家干净。”
说着便命人准备轿马:“我和你太太、宝玉立刻回金陵去,省的碍你的眼。”
一众小厮、家丁只得干答应着。
贾政一面苦苦认罪,一面又分说道:“母亲有所不知,实是这逆子惹下塌天祸事,儿子一时性起,失了分寸。”
贾政往书房中四顾一看,那些小厮、家丁、丫鬟们便纷纷出门去,远远地离了书房立着,贾政这才道:“是儿子无能,生下这孽障,养而不教,竟让他惹下如此祸事,将我贾家逼上生死绝境。”
听他说的郑重其事,宝玉心中大为疑惑,回想了一下这几天的事,大脑飞快的转动着。
那潘家叔侄自然没有如此大的能量,那就是背后的后台够强硬,至少是哪一家的王爷,可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无缘无故的轻易对荣宁两府这样的世家勋贵动手,更何况是王爷。
难道真是皇帝出的手,这还真有可能,只是理由是什么?要扳倒这样的巨无霸,没有确凿的、一击致命的证据,没有人会轻易出手的。
也就是说他们一定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应该就是在马帮那里发现的。
既然杜忠德来报信,说明知道的人应该已经不少了,那么估计他们很快就会动手。
只是到底是什么证据,让他们有这么大的信心,相信可以一举扳倒两座国公府?
是的,是两座国公府,荣宁一体,一家倒霉,另一家绝不会有好下场。
宝玉正思索着,贾母已经不耐烦地道:“看你这定性,老太婆还活着呢,哪里就破家灭门了?快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王夫人也止住了哭声,她是知道轻重的人,当下被宝玉搀着起来,坐到旁边静听。
贾政忙道:“这事还是杜指挥天不亮就赶来相告,我和大哥才知道的,要不还被蒙在鼓里。还是请杜指挥说一说吧,他更清楚些。”
那杜忠德忙上前见过了贾母,口称老夫人,给贾母请了安。然后清了清嗓子,说出一桩大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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