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听了宝玉这话,当即就是脸色一变,紧盯着宝玉,眼神锐利,冷冷的道:
“贾琰,我以礼待你,并不是因为你有多出色,而是你我两家世交,我也尊敬府上老太君。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在这里肆意狂言,你也不用学古人故作惊人之语,今天你若没有合理的理由,休怪我不客气!”
宝玉不为所动,淡然笑道:“王爷先不必忙着生气。我请问王爷,你们今天商量的是什么大事?我想不外乎是怎么斗倒吴亮,顺便再恶心一下忠顺亲王吧。
那你们为什么这么做呢?自然是为了斗倒忠顺亲王。
那又为什么要斗倒忠顺亲王呢?
嗯,我猜猜看。应该是太上皇乾纲独断,但却身染重病,恐天不假年;皇帝性格懦弱,偏偏此前还鲁莽行事,说不定哪一天被太上皇废了也有可能,即便不废,上皇与朝中重臣皆不支持,今后必然君纲难振。
敦恭郡王本就是皇太孙,深受太上皇宠爱,皇太后身体又一直硬朗得很,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都是比隆祯皇帝更合适做皇帝的人选。若是皇帝被废或是有其他变故,对敦恭郡王来说岂不是天大的良机。
当然,合适的人选不止一个,还有个人比敦恭郡王更合适,他年富力强,协助太上皇理政多年,他是朝臣公认的贤王,他是敦恭郡王最有力的竞争者。
不把他扳倒,敦恭郡王就很难上位,你们谋划的大事便是泡影。
所以你们要想方设法扳倒他,提前让他出局,吴亮便是你们选择的突破口,恰逢这样的良机,自然不能放过。
王爷,我说的可对?”
宝玉一番话字字诛心,冯紫英在一边听着,吓得脸色泛白,一动也不敢动,一声也不敢出,这些话可都是大逆不道,连听都不应该听的,如今这少年却堂而皇之守着当朝郡王侃侃而谈,实在是胆子大到天边去了。
北静郡王却是越听脸色越放松,到得最后,脸上竟是露出一似若有若无的笑意来,这时反倒安慰冯紫英道:
“文琪不必紧张。这种事情平日里是只做不说,今日被宝兄弟明刀明枪的说出来,心里倒也痛快。只是宝兄弟,这有什么不对吗?
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连府上老太君也支持我们。宝兄弟要说凭吊,只怕也少不了你贾府吧?想来是宝兄弟不看好我们了,那,为什么呢?”
宝玉叹了口气,道:“的确,我贾家是支持王爷的,所以我才不愿看你们在这样搞下去,特来提醒。”
“愿闻其详。”
“请问王爷,在眼下决定这天下归属的,是什么?是人心?是军队?是朝臣还是勋贵?
不,都不是,只有一个,是太上皇!无论你多得人心,无论有多少朝臣或勋贵支持你,只要太上皇一句话,这些就都成为泡影。
其实王爷和敦恭郡王手下人才济济,这个道理自然清楚的很,根本不用我来说。
可既然王爷清楚这个道理,便不应该如此行事,王爷这么做,所以长得无非三点:
一是觉得太上皇厌恶隆祯帝,可能废帝,但事情真会如此吗?我看未必。当年太上皇两废太子,影响已是极坏,而且那时太上皇正当壮年,对朝政的驾驭可谓得心应手。
可现在已经不同往日,太上皇龙体不豫,控制力减弱,便会时时担心超正脱离自己的掌控。
而皇帝不揽权,一心恭谨侍奉太上皇,万事由太上皇说了算,太上皇为何要废帝?难道换上一个自己有主见,不听话的来跟他作对?不可能的。
二是觉得太上皇宠爱敦恭郡王,还从小就培养他的治政能力,时时宣扬他跟当年的太子一样优秀,所以认为太上皇有立皇太孙为储之意,其实这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太子当年何等优秀,太上皇的宠爱比及今日对敦恭郡王又强了何止百倍,仍免不了凄惨的结局,为什么?太子锋芒过盛。那时候锋芒毕露都不行,放在今天这种情况就不用多说了吧。
三是觉得忠顺亲王是竞争对手,所以要提前打压他。这又错了。
前边两条对忠顺亲王一样不利,你们都没有机会,何来竞争对手之说。这么做,你们双方都不得利,得利的只有太上皇和隆祯帝。
为什么这么说呢?
王爷请想,以太上皇的身体状况,会不会在短时间内,一年,或是两年内···,这种病,在普通人家或许不好说,但在皇宫内,好好保养,正常情况下绝不会发展的如此迅速,三年五年、十年年都是有可能的。
那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隆祯帝只要在位,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长此以往,即便没有实权,他的名望也会越来越高,支持它的朝臣也会越来越多,然后生出一些想要做一番事业,管一些事情的心思也是正常的,
而这显然不是太上皇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会放任你们做些小动作,以此压制隆祯帝,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有机会染指那个位子。
只要皇帝足够聪明,不去挑战太上皇的权威,那太上皇最终自然会回报他,绝不会坐视皇权旁落。
到了那时,无论是忠顺亲王,还是敦恭郡王,请问,难道还会有好果子吃?
我提前来凭吊诸君和我的家族,正是为此。”
宝玉一席话,说的北静王怔立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其实这些道理,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是没想过,有时候还会做噩梦。
可心中那想要建功立业的激情时时灼烧着他,让他每每不愿多想,下意识的便想避开去,时间久了,就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曾有过这种想法了。
可如今让宝玉当面把事情一剖析,他却是悚然而惊,那些曾经的噩梦又在他脑海里回荡起来,而后又倏然远去。
他抬起头,大脑一片清明,恭恭敬敬的对宝玉施了一礼:“听宝兄弟今日所言,如醍醐灌顶,方知往日种种所为,无异自蹈死地。
只是这件事今后该怎么办?这种事谋划非止一日,其中牵涉的文官武将也非常多,不是想停下来就能停下来的。而且这时候若是退让,只怕会被对手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还请宝兄弟教我。”
宝玉听北静王说完,玩味的笑了一笑,道:“接下来该如何做,你确定你能做的了主?”
北静王恍然大悟:“是我糊涂了,这样,我立刻便同宝兄弟去敦恭郡王府上,面见郡王,当面陈述。”
宝玉点头同意,又道:”只是我们不能这样去,王爷还是先让人去约好,我们轻车简从,走便门进去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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