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漠然地看着张辟疆从自己身边走过,她倔强地往前走,可眼泪止不住地打在衣襟上。
张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她不甘心一般,见左右无人,回头冲着张辟疆的背影大声喊到,
“张侍中,本宫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你记得,本宫欠你两条命,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本宫为你做什么,本宫,一定把欠给你的,一并还回去,哪怕,万劫不复。”
张嫣看见张辟疆的脚步停滞,背影轻颤了一下,可紧接着便加快速度,腰间的佩剑也跟着咣当作响。
张嫣的视线被眼泪糊住,红墙黛瓦,成了一片模糊的虚无。
张嫣不知道,那看似坚强渐渐离开的背影,却承载着她所不知道的心酸和苦楚。
长信宫内,香炉上方飘起渺渺香烟,那烟弯弯绕绕,若有若无,映花了张嫣虽然稚嫩但楚楚动人的脸。
“嫣儿,知道哀家今日为何叫你来吗?”
张嫣正襟危坐,就连布菜的动作都细致小心,
“妾身愚钝,不知太后今日叫妾身前来,所为何事。”
吕后轻轻咳嗽两声,子七连忙上前为太后抚背,吕后摆手制止了子七,转头对张嫣说道,
“还有两个月就要举行亲蚕礼了。”
“亲蚕礼?”
吕后没有解答张嫣的疑问,只是自顾自说了下去,
“身为皇后,嫣儿要主持亲蚕礼,到时候,不仅仅是后宫妃嫔,朝中大臣的夫人也会一并参加,本来,哀家看嫣儿年幼,想着李夫人处事稳重,能帮帮你,谁知道这个不争气的,平日里好端端的,却在这个节骨眼病倒了,这样一来,整个未央宫竟然没有可以胜任的人了。不过也好,嫣儿也该历练历练,两个月后的亲蚕礼,你好好准备准备,千万不能丢自己的脸。”
张嫣装作欣然领命的模样,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张嫣手中的象牙箸,不由自主地抖动着,怎么也夹不起一片青菜来。
这顿饭吃得沉闷,虽然只有吕后和张嫣二人,不用夹在陛下和太后的恩怨之间,但张嫣还是害怕,害怕那个身边最亲近的人。
吕后见张嫣这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特意亲自为她舀了一勺羊汤,
“嫣儿,为何这般拘谨,怎么不吃了?”
张嫣闻道这股腥味,一时之间答不出话来,只觉得阵阵恶心,吕后还是面带笑容,柔声问道,
“怎么,嫣儿难道是身子不适,要不,请御医过来瞧瞧?”
张嫣摆手摇头,也不能不识好歹地推开汤碗,她还是止住咳嗽,强忍着恶心,用羹勺浅浅舀了一口,凑到嘴边。
“味道怎么样?”
张嫣要被这味道呛出眼泪,可还是重重点头。
吕后的脸上的笑容蓄势待发,等到张嫣的点头,终于笑出来,
“那就好,这是谭大人煮的汤,要是好喝,就多喝点儿。”
张嫣的脸上有些仓皇无措,她看着碗里的羊汤,听见谭大人这三个字,抬眼瞟了吕后一眼,又低下头来,
“太后所说的谭大人,可是少府太官令?”
“应该是吧,怎么?嫣儿认识他?”
张嫣赶忙摇头,自知躲不过太后的目光,便缓缓开口
“太后,说道这餐食,妾身不禁想起来,近日李夫人和小公主身子不适,妾身想着,每日令少府做好餐食再送去,未免辛苦,不若派人在金华殿给李夫人和辰儿开一个小厨房,一来合她们母女二人的胃口,二来也免去了少府的侍卫奔波劳累之苦。”
吕后闻言,迟疑了一下,怀疑地打量着张嫣,脸色有些难看,可随即闪现出一个很不自然,但也无可挑剔的笑容,
“嫣儿身为皇后,能为后妃们着想,自然是好事,可是金华殿的事情一直都是陛下处理的,哀家也不好插手,你什么时候去找陛下问问。”
“妾身,谢太后恩典。”
吕后的笑容在脸上氤氲开来,接着又在张嫣不注意的时候突然收住,只留下一个让人琢磨不透讳莫如深的表情。
吕后瞥见桌上的羊汤,眼睛微微眯起来,扑面而来的热气带来仲春之时最后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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