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臣遵命!”钟太医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立刻冲进了内殿。
邓绥听罢迅速起身,扭头向蔡伦使了个眼色,蔡伦即刻心领会神,趁刘肇不注意,闪身退出了大殿。
须臾之后,殿外突然铺天盖地的响起了重重的叩头之声,一个悲怆慷慨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为了大汉,请舍弃冯贵人吧!”
这是徐防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众臣排山倒海般的请愿声:“请陛下舍弃冯贵人吧!请陛下舍弃冯贵人吧!”
刘肇彻底被激怒了。他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愤怒的环视着身边的人们,这里有他的妻子,有他的臣子,此时此刻,他们却要堂而皇之的杀死那个危在旦夕的可怜女人,那个现在唯一能给他带来温暖的女人。
可是他知道自己的愤怒没有任何作用,就算他今日保住了他的冯清儿,来日天下悠悠众口也一样可以将她置于死地。
这便是皇家,冷血而无情的皇家。
殿内殿外,请愿的声音此起彼伏,刘肇绝望了,他无力的挤出了一丝可怖的苦笑,嘴唇哆嗦着一字一句道:“那就随你们的意吧。”
紧接着,他走到邓绥面前,眼中射出令人战栗的寒光,冷冷的对她说出了此生最后一句话:“你,果然是大汉的好皇后啊!”
随即,刘肇在朱奉的搀扶下缓慢吃力的走出了宁清殿,他实在不忍心再听到冯清儿那断断续续的无力哭喊,他甚至已经不再关心那个命悬一线的孩子,那不是他的孩子,那不过是他们这群人想要的一个工具而已。
邓绥目视着刘肇渐渐消失的落寞凄惶的背影,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如此冰冷而坚硬。没错,她就是想要那个孩子,因为那个孩子,对大汉太重要了。为此别说牺牲一个冯清儿,就是牺牲自己,她都不会犹豫。
在邓绥镇定的指挥下,太医们立即转而为保住皇嗣拼尽全力。稳婆也不负所望,在经历了煎熬的半个时辰之后,宁清殿终于迎来了一声新生儿的啼哭。
这一声啼哭,连同不断炸裂的春雷,将整个后宫彻底搅翻。
跪在雨中的徐防伏在地上老泪纵横,殿内殿外所有朝臣太医内侍宫人们,纷纷虚弱无力的瘫倒在地,如释重负。
没有人注意到,随着新生儿的啼哭戛然而止的,是那个悲惨的女人虚弱的哀鸣。
冯清儿至死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孩子一眼,她忍受了数个时辰生不如死的折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生下了这个孩子,完成了她对于大汉王朝的使命。
邓绥步履沉重的走进了内殿,殿内宫女们早已跪了一地,低声啜泣。邓绥从满脸血污的稳婆怀里接过了那个嘤嘤啼哭的孩子,一步一步走向他血泊中的母亲,在心里对这个承载着大汉希望的新生儿说道:“孩子,最后看一眼你的母亲吧。”
皇子的降生,令宫廷内外一片欢欣鼓舞,所有人都因为这个孩子而振奋,除了一个人。
刘肇为自己最后一个皇子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草草为他取名“隆”字,而后,他竟然不顾众人的反对,以“宫中不祥,前有皇子早逝,养于民间以避灾祸”为由,将这个尚有些先天不足的孩子流放出宫,在皇城根寻了一户官宦世家,由精心挑选的奶妈进行抚育。
对这个孩子,刘肇有着复杂的感情。他爱这个孩子,因为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可是他也憎恶这个孩子,因为每次看到,都会让他想起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们如何逼迫他为了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舍弃他的女人,那个为他晦暗的生命带来最后一丝光亮的女人。所以他宁愿不见这个孩子,将他流放出宫。
当这束光熄灭之后,他的身体如同冰山崩裂一般,以更快的速度急剧衰败。
冯清儿离世不到一个月,刘肇已经病体沉重到举步维艰。
太医们彻底束手无策,如果说之前刘肇尚有对抗病魔的意志,支撑着他不至于迅速垮塌的话,那么现在,他连这样的求生欲似乎都没有了,只是平静而冷漠的等待着生命走向最后一刻。
在此期间,邓绥数次守在广德殿门口求见,全部被朱奉挡了回去。
她心里明白,刘肇对她已经失望至极,憎恶至极,所以连最后一次作为皇后来照顾自己的夫君的机会都不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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