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有为数不少的汉人女子,都是在匈奴人劫掠汉地时虏获的战利品。而这些汉人女子,无一不沦为匈奴人的奴隶,更令人发指的是有的匈奴人还会把这些汉女当做发泄兽欲的对象。她们在这里完全不被当做人看待,有的刚烈一些的女子很快便选择了自尽,有的则选择过着毫无尊严,行尸走肉的日子等死。而如果作为交易品,一个汉人女奴的价值,远不及一匹雄壮的战马。
金世僤这笔生意做得简直划算极了。但略为棘手的是,周启要的这个女奴,是侍奉关山王於除鞬的人,纵然他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擅作主张,总归是要跟关山王招呼一声的。不过他十分自信,这不过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一个汉人女奴换三百两白银,没有人有任何理由会拒绝。而剩下的那三百两,自然便是他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于是金世僤让周启一行留在蒙古包里等他的消息,只身一人前去关山王府。见到於除鞬的时候,於除鞬正在与一亲信干将饮酒。金世僤凑到他的耳边,如此这般的言语了一番。
於除鞬听罢后扔下了手里的酒樽,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对金世僤大声斥道:“你竟敢打我的人的主意吗?”
金世僤显然没有料到於除鞬会是这样的反应,本能的后退了两步,神色惶恐的支吾道:“我,我这不是,向大王请示来了吗?”
“不行!”於除鞬斩钉截铁的喝道。
金世僤这下彻底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区区一个汉人女奴而已,在他眼里连个畜牲都不如,为何於除鞬会如此大动肝火。金世僤又畏惧又委屈的嘟囔道:“一个汉奴,能换三百两白银,这等好事哪里能找得到······”
这时,方才与於除鞬对饮的匈奴人也站起来道:“三百两白银,可以换十匹战马,大王为何不肯?”
於除鞬被他这一激有几分气恼,但一时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便阴沉着脸道:“去把那个来赎人的汉人给我带过来,胆敢到这里来要人,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人物!”
金世僤只好遵命去带周启等人,周启听闻关山王要亲自见他,早已把心一横,生死有命,倘若自己真的死在这里,到了九泉之下见到妹妹周萱,也可以坦然了。金世僤在途中还不忘特意叮嘱周启,千万不要提事后那另外三百两白银之事。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周启心里明白,眼前这个人一心求财,若不能满足他的私欲,日后还不定生出什么事端,便应允了。
进入白色岩石建筑,没几步路便到了正殿。周启谨慎的四处留心查看,只远远看见一人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大椅上,周围并不见什么佩刀带枪的匈奴人,心里稍微落定了一些。再看这座大殿,实在称不上是什么殿,里面的铺设极为简陋,最多就是一间大一些的屋子而已。
他跟着金世僤身后一路向内走,越来越靠近坐在中间虎皮椅上的人,周启浑身上下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一股寒气,那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杀伐之气。汉人心目中魔鬼一样的匈奴统帅,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金世僤在距离虎皮椅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周启也跟着停了下来,刚刚才有些落定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只见金世僤毕恭毕敬的对那人道:“大王,人带来了。”
周启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关山王於除鞬。他缓缓的抬起了眼睛,即使隔着两米远,周启仍然暗暗打了个冷颤。面前的人双眉如倒悬之剑,面部线条如刀刻一般清晰而锋利,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犹如黑夜一般,冷酷莫测,又如北斗星辰一般,坚毅凌厉,掩藏不住的杀气足以震慑住面前的每一个人。
於除鞬神色倨傲的打量了周启一眼,冷冷的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买走我的奴隶?”
周启定了定心神,避开於除鞬如剑一般的目光,回答道:“禀大王,在下是在幽州经营绸缎生意的商人,在下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辗转多年听闻她的女儿流落到了此地,现在是大王的侍女,名叫呼兰格沁,在下孑然一身,只有这一个亲人了,故而想将她接回故里,还望大王成全。”
於除鞬的嘴角掠过一丝嘲讽的笑,他放下手中的酒樽,盯着周启,用略带沙哑的低沉声音道:“你,不是商人。”
周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丝丝冷汗。
见他沉默不语,於除鞬也没有什么耐心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本王见过很多你们汉人,一眼便知你根本不是商人。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最好老老实实,如果敢有任何欺瞒,你,和你那个唯一的亲人,都活不过今天。”
於除鞬的语气十分平静,没有丝毫用力,却让周启更加不寒而栗,他知道这不是恐吓,不是威胁,因为对一个杀人如麻的魔王来说,杀死他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不值得一提。
周启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同时他的心里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平静的抬起头来直视着可怕的敌人,回答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再相瞒。我乃幽州刺史周启,呼兰格沁的确是我的胞妹之女。在下胞妹周萱,嫁于匈奴人后远走他乡,几经周折才得知他们夫妇二人早已客死异乡,唯有这一个女儿尚存人世。在下今日前来,无论如何也要将小女带回大汉。”
他的镇定和胆量倒让於除鞬有几分出乎意料,於除鞬站起身来,向前走近两步,盯住周启一字一句问道:“周大人,你就不怕本王把你扣留下来吗?”
周启神色坚决的答道:“我泱泱大汉,人才济济,如群星璀璨,在下虽然忝居刺史之职,也不过一碌碌庸才而已。大王把在下扣留下来,朝廷也不会给匈奴任何好处交换,反而会让汉匈的关系陡然趋恶,大王得不偿失。”
见於除鞬面露犹疑之色,周启紧接着又道:“况且,在下听说,汉女在匈奴为奴,不值一文,如今在下带了白银足足三百两前来赎人,皆是出于对匈奴,对大王的敬重。区区一个汉女,您大可弃如敝履,在下也将铭感大王之恩。”
言毕,周启微微躬身作揖,以示恭敬。
於除鞬冷冷的盯着他,沉默着来回踱步。片刻之后,他猛的转身走到周启面前,厉声道:“你还在欺骗本王!”
周启浑身一震,有些惶恐道:“在下句句属实,未曾有一言相欺。”
於除鞬冷笑一声道:“你既然知道一个汉奴不值一文,为何会以三百两白银来赎人,你如实告诉本王,究竟要带这个女人回去做什么?她对你,究竟有何用处?”
都说匈奴人野蛮如兽粗鄙不堪,万万没想到还会有如此逻辑缜密并能洞察人心的人物。周启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匈奴人,或许真的是一个魔鬼,而自己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抗击之力。也罢,索性坦言相告,能否逃出生天便看造化了。
“在下要将此女送入宫廷,”周启的脸上是视死如归的神情,他双手抱拳向南以示对汉皇帝的恭敬,然后说道:“陛下宣召在下小女入宫为嫔妃,奈何小女身体孱弱无能陪伴圣驾,在下只能接回呼兰格沁代小女入宫。”
“哈哈哈!”旁边的金世僤突然大笑起来,插嘴道:“原来是汉人皇帝要选老婆!”
於除鞬瞟了金世僤一眼,金世僤的笑声立即戛然而止。然后,於除鞬背着手,沉默的踱回了自己的虎皮椅,他一言不发,脸上阴云密布,令人望而生畏。
坦白交代了一切的周启,平静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金世僤立在一旁,他看不透於除鞬此刻在想些什么,有些不知所措。
漫长的沉默后,於除鞬终于开口了,他的目光中凛然透着杀意,一字一句对周启道:“马上带着你的白银滚出匈奴。”
周启和金世僤都愣住了。周启刚要上前继续争辩,被金世僤从身后狠狠抓了一把,然后凶恶的瞪着他,意思很明显是让他不要再找死。周启只能悻悻的转身,然而在离开之前,他还是不甘心的回头说了一句话:“大王既然对此女如此看重,在下不敢再叨扰,白银留下,唯有一愿,求大王日后善待此女。”
於除鞬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
周启这句话切切实实激到了他,一个汉奴而已,他堂堂匈奴关山王怎会看重。就在这一刹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就在几日之前,在他的营帐里,一个和呼兰格沁年纪相仿的汉女,身着男装,英姿飒爽,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像一把锋利而光芒万丈的剑,在他的心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象。
於除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个女子,但是这却让他忽然改变了注意。或许呼兰格沁也可以像那个女子一样,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剑。
“站住!”於除鞬缓缓站起身来,脸上恢复了冷傲的神色,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了四个字:“本王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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